這樣直白的反問,讓萊恩頓親王沉默了下去。
片刻之後,他點點頭,面色也變得和女王一樣凝重。
“是的,你從出生起,就接受了子民的崇敬和供養,所以你不能如此任性。身爲皇室成員,終生爲皇室和子民奉獻一切,是我們的宿命。你母親,黛爾夫人,還有你,都是一樣的,沒有例外。”
“如果你固執己見,那個華國年輕人很可能會被驅逐出境。就算是爲了他好,也該适可而止了。”
說完,萊恩頓親王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膀,轉過身,追随着女王的腳步離去。
奢侈華麗的起居室中,隻剩下杜蕾莎一個人站在一片金碧輝煌中,茫然地流着眼淚。
爲什麽呢?
爲什麽她嫁給一個華國人,就是不負責任?
她天生就是公主,她天生就受到了子民的崇敬和供養,這并不是她能做的選擇。
她爲什麽要爲這些天然就捆在她身上的鎖鏈犧牲終身的自由和幸福?
杜蕾莎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空蕩蕩的華麗房間裏,第無數次感覺到這座華美的宮殿像是一個精巧的黃金鳥籠。
看起來華麗又奢侈,但身處其中,才能感覺到那種冰冷和窒息。
母親和父親當年是如何相愛的,每一個M國人都知道。
他們的故事甚至在國際上演變成了一個愛情傳奇。
在外人眼中,父親和母親非常恩愛,是王室聯姻中難得的佳話,但這麽多年,她曾多次目睹他們争吵和互相指責。
這段婚姻能夠維持到現在,愛情或許還有,但更多的是各自肩頭上的責任。
他們的骨血裏已經刻進了皇室的烙印,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掙脫。
而自己的姨母黛爾夫人,年輕時曾經愛上了一個沒落小國的外交官。
但那個外交官年紀大,身份很普通,根本不符合皇室擇偶标準。
後來發生了什麽,杜蕾莎也不清楚,她隻知道黛爾夫人最後離開了自己的愛人,嫁給了皇室選定的男爵。
黛爾夫人很快從一個灑脫不羁的皇室公主,變成一個高貴冷豔的标準貴婦。
所有人都稱贊她端莊識大體,積極參與外交事務,爲M國和皇室做出了巨大貢獻。
但沒有人問過她幸福與否,隻會在想起過當年那個風華絕代明媚愛笑的黛爾公主時,不勝唏噓。
杜蕾莎回想着這一切,隻覺得勒在自己脖子上的那道黃金鎖鏈越來越緊,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如果按照母親所說的安排走下去,她幾乎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人生盡頭。
她将會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王子或貴族,擁有一段貌合神離的婚姻,然後生下命運繼續交給皇室操控的子女……
最後在垂垂老矣的時候,除了冰冷的王冠和那些空虛的愛戴崇敬,一無所有。
那個時候,她會更加想念在華國的那些短暫的夜晚吧?
會在人生的盡頭,無比懷念白崇蔔帶她走過的每一條大街小巷,帶她穿過的每一縷風,帶她感受到的每一分每一秒的自由。
……如果是這樣的人生,又有什麽存在的意義呢?
她爲什麽要爲了這樣一個令人絕望的結局,再去經受一輩子的痛苦?
杜蕾莎怔怔地想了很久很久,最後擦幹了眼淚,出聲吩咐侍女:“送我回房間吧。”
……
書房裏。
女王看着面前一封封内容大同小異的信件,面色越發沉凝。
萊恩頓親王在她身邊落座之後,她有些煩惱地把那些信件推到了他面前。
“這個華國年輕人還真是來頭不小,居然有這麽多說客來遊說我召見他,就連不愛管别人閑事的Vego Wang公主也送信過來說情。”
“我來看看。”
萊恩頓親王親昵地握了握女王的手,無聲地安撫她,随後拿起那些信件和旁邊有關白崇蔔的資料仔仔細細看了起來。
看完之後,萊恩頓親王也目露擔憂。
“這個年輕人的家族在華國勢力不小,和戰家還有司氏家族都是姻親,這件事再拖下去肯定會生出不小的波瀾。如果這個年輕人繼續糾纏,杜蕾莎未婚先孕的事情傳出去,勢必會釀成醜聞。”
“我擔心的正是這個。”
面對相伴多年的丈夫,女王短暫地卸下了威嚴的面具,捏了捏眉心,露出尋常女人會有的苦惱神色。
“到底哪裏出了差錯,杜蕾莎居然會這麽膽大,和一個剛剛認識幾天的男人生出私情!”
“都是年輕人,當然會犯一些年輕人會犯的小錯誤。”
萊恩頓親王抱住妻子,親吻着她的額頭,笑聲低沉:“我們也都年輕過,你應當知道年輕人沖動起來是沒有理智可言的。”
萊恩頓親王的笑聲和調侃讓女王霎時回憶起了一些久遠的過去,美麗的容顔上浮現出淡淡的懷念和羞澀。
是啊,他們也年輕過。
那時她才14歲,作爲王儲去陸軍戰隊進行訓練,和萊恩頓在滿是硝煙的歐洲戰場上第一次遇見,兩個人便一見鍾情。
之後一别八年,再重逢的時候,他們以最快的速度結了婚。
那會兒滿腦子都是玫瑰花的浪漫和愛情的熱烈,以爲這就是最圓滿的結局。
可是時光漸漸磨平了一切,他們之間因爲國家的利益和身份的差距一次次産生分歧,争執,和好,再争執……
時至今日,兩人的相處方式更多像是盟友,而非夫妻。
想起這些過往,女王的眼底流露出一片難得的溫柔。
但也正因爲這些過往,女王阻止杜蕾莎這段情緣的想法更加堅定。
“即便是炙熱如熔岩一樣的感情,也會漸漸被時光打磨得毫無波瀾。杜蕾莎還太年輕,我想,她并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麽。”
女王回吻了萊恩頓親王,然後眼神堅毅地将那些信件擱置一旁:“通知外交部,限期讓這個年輕人離開M國。”
……
女王指令下達翌日,就有外交部門拜訪了白家人。
前來交涉的外交官不是别人,正是當初帶杜蕾莎去華國的李查理。
他這次來,也算是将功折罪,力求說服白崇蔔放棄這段感情。
“您和杜蕾莎公主相處的時間非常短暫,并不能确定彼此會是最合适的終身伴侶。換句話說,你們之間的感情來的快,也将消散得非常快。您實在沒有必要爲了這樣一段露水情緣冒犯整個皇室。”
說完,李查理憐憫地看了一眼白崇蔔,面上神色變得嚴肅:“我建議您盡快離開M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紛争和外交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