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顧時遠昏昏欲睡，但又舍不得睡過去。
他之前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安顔，覺得很安慰，可他更想見一見自己的親生兒子。
不知道墨辰有沒有怪他？
顧時遠昏昏沉沉地想着，忽然聽到門響，連忙艱難地撐起手臂，試圖起身去看。
門口，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顧時遠視線裏。
顧時遠頓時忍不住眼眶一熱。
但他很快忍住了這刹那間的情緒，微笑道：“墨辰，你來了……”
戰墨辰和安顔一前一後在顧時遠床前停下腳步，淡淡颔首：“嗯。”
他默默地盯着顧時遠，心情極度複雜，一身淩厲的氣勢收斂了大半，一時間竟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顧時遠近乎癡纏地看了戰墨辰一會兒，見他欲言又止，心裏不禁一動。
他眼神和煦地笑了笑：“你有什麽想跟我說的話，盡管說吧。”
戰墨辰唇角緊抿片刻，也再無猶豫，直視着顧時遠，直截了當開口：“在成爲顧時遠之前，你到底是誰？”
“我……”
顧時遠毫無心理準備，忽然間聽到這句話，心口一陣猛跳，整個人都僵住了。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親生父親？”戰墨辰又下了一劑猛藥。
顧時遠瞳孔一陣猛縮，愣愣地盯着戰墨辰，片刻之後，原本和煦慈愛的神情盡數龜裂。
難以置信，尴尬難堪，羞愧内疚……
種種複雜的情緒從顧時遠臉上變幻而過，最終定格成一抹苦笑。
原本他還想着見了墨辰，要怎麽說，怎麽表達自己的歉意和關愛才能不被他懷疑。
現在看來，什麽都不用掩飾了，這孩子必定是知道了什麽。
病房寂靜無聲。
良久，遲遲響起顧時遠的一聲歎息，帶着歉疚，帶着終于不用保守秘密的如釋重負。
“墨辰，我一直想把過去的事情藏好，可還是給你帶來了困擾。是我對不住你，我、我的确是你的親生父親，同時也是你父母的好朋友。”
話說出口之前，顧時遠滿心艱難，但真的說出來了，他卻覺得心口一松。
長時間壓在他心頭的那塊大石，就這麽被挪開，顧時遠微微閉了閉眼睛，長長籲出一口氣，等待着即将到來的質問和怒火。
而戰墨辰的眸底，的确是在一瞬間風起雲湧，震驚裹挾着怒意，滔天而來。
盡管在得到顧時遠這個答案之前，戰墨辰已經有了足夠強大的心理準備，但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那些所謂的心裏準備，在這個難以置信的真相面前，不值一提。
他的親生父親不是戰鈞遠，他不是戰家人，他隻是一個婚外情的産物？
難堪和自厭從心頭一閃而過！
戰墨辰眸光開合，修長的身形僵滞，腳底一片虛浮，整個人好像處在一片虛空中，向下黑不見底。
“老公。”
身後一隻柔軟纖細的手伸過來，将他緊握的手指一點點掰開，和他手指相扣，掌心相貼。
微涼的觸感從手心傳到他的心底，他才驟然從那種強烈的震驚自厭中清醒。
事已至此，他沒有逃避的必要。
戰墨辰收緊手指，回握安顔的手片刻，再看向顧時遠的時候，他的眸底隻剩下一片冷靜沉着。
他看着顧時遠問：“你和我母親，到底是什麽關系？”
顧時遠搖搖頭，蒼白的臉上多了些神采：“你母親是個好女人，她溫婉動人，多才多藝，很愛你，我記得她說過，這世上，隻有你是她最牽挂和放不下的人……”
“我問的是你跟她的關系。”戰墨辰聲音有些冷。
聞言，顧時遠臉色黯然下來。
“當年的事，隻是一次意外，我和阿容都喝醉了，是在不清醒的情況下有了你……總而言之，所有的錯都在我，和你母親無關。她隻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很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你的身世。”
戰墨辰半信半疑看着他：“林靜青都知道這件事，我母親自己怎麽可能不知道？”
“這……”
顧時遠猶豫了片刻：“我跟阿容相處，發乎情止于禮，絕對沒有任何越矩，隻有那一晚……我們都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阿容她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女人，你不要怪她。”
“你要怪就怪我，生氣或是恨我都好，隻是千萬不要因爲這件事恨你母親。墨辰，我、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能夠彌補你……”
平日裏高高在上的誠泰總裁此時滿眼卑微和懇求。
戰墨辰眸底情緒翻滾，遙遠的記憶驟然從腦海深處翻湧出來，曾經耿耿于懷的一切，此刻全都有了答案。
難怪小時候父親對他不親近，每每看着他的眼神總帶着幾分難以言說的冷漠，還時不時冷嘲幾句，說自己和他長得不像。
或許那個時候，父親心裏已經在懷疑了，隻是他不敢去證實，不肯相信而已。
記憶夾雜着痛苦呼嘯而過，戰墨辰垂下眼簾，竭力壓下心口的刺痛
“我不需要你的彌補，隻要你配合我做一件事。”
顧時遠原本已經做好了戰墨辰和他徹底翻臉的心理準備，忽然間聽到他這麽說，暗淡的眼神瞬間亮了。
“你說，隻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
“我要你和我驗DNA。”
雖然顧時遠承認了是他的親生父親，林靜青和呂梅冬的話他也不是不相信，但不到親子鑒定報告擺在面前的那一刻，戰墨辰不會完全相信任何人。
顧時遠愣了一下，很快點點頭：“好，我和你做親子鑒定。”
隻要是兒子的要求，他全部都答應。
戰墨辰卻并沒有被他這份“父愛”感動到，聽到他答應之後，神色冷淡地朝他點點頭：“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說完便要轉身邁步。
顧時遠卻強忍疼痛，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墨辰，你，你還有什麽話要問我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