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他,故作難色。沉吟少時,便與郭汜道:“要說計謀,倒不是沒有。今番我有一計,足以克制李傕。隻怕将軍忌諱,不能見用。”
郭汜急道:“如今性命攸關,如何還有什麽忌諱。”
賈诩了然,便道:“如今李傕之計,不過在于快似将軍之前,先确定了自己輔弼王室的身份罷了。縱然遣使下書,敵軍那邊未必信服。畢竟你們二人這邊動武,是真是假關外聯軍如何知曉。将軍若要反制,不如直接來個徹底。他以輔弼王室爲名,隻發書信而去。相比如此,你若來個實際些的,豈非更加容易取信。”
郭汜驚疑,問道:“如何更加實際?”
賈诩道:“如今的皇帝,身在西都。前番逃走,也是不堪受辱所緻。今番李傕發了書信而去,不如将軍直接送了陛下出關。關外諸侯得見陛下金面,豈非比那遣使發去的書信更加容易取信麽?以此作證将軍輔弼之名,具體誰是誰非,試問還有誰人不知?”
郭汜頓悟,卻仍舊有所顧慮,言道:“似如此,卻是良策。隻恐我多年薄待陛下,陛下縱然逃出,亦不會爲我美言。”
賈诩笑道:“此事容易。畢竟陛下的目的是什麽,豈非逃離西都?将軍今番隻需派人先去見了陛下,好言相勸。似如李傕那般,隻将罪責全都推到他的身上。更派遣專人一路護送,待出了函谷關送達聯軍面前,哪裏還容得旁人不信?”
郭汜大喜,連連稱是。又恐獻帝不信,故而先讓賈诩去見獻帝。賈诩自然許諾,故而複回西京拜見獻帝。
獻帝聞聽賈诩來見,心中越發畏懼。
畢竟賈诩身份,獻帝豈不了然,隻問道:“卿此來,莫非又要作甚?”
賈诩跪拜,不敢造次,隻道:“臣輔弼陛下,豈敢妄爲。今番已謀了計劃,願護送陛下出關,還于舊都。”
獻帝驚恐不敢輕信,賈诩便将自己一番謀劃當着獻帝的面說了個清楚。
時值近臣楊彪在側,便與獻帝道:“如今李郭交鋒,正是陛下逃離虎口的大好時機。賈先生所以爲二賊謀劃,不過念在二賊厚待之恩。然而他畢竟是漢臣,豈非自有抉擇。此等良機,陛下斷然不能錯過了。”
獻帝頓悟,與賈诩道:“卿若果真輔弼社稷,朕此番若能脫離虎口、于舊都,卿便爲我漢室的第一功臣。”
賈诩拜服,稽首道:“臣前犯了不赦之罪,今番不敢居功。隻求陛下早日重振朝綱,複興我大漢基業如是。”
獻帝許諾,拜謝賈诩。
賈诩道:“此事宜早不宜晚,且陛下宜當先去,不可盡帶百官。隻帶三兩心腹便好,若大舉而動,隻恐事敗不成。”
獻帝躊躇難決,蹙眉道:“百官随朕,豈容舍棄?”
楊彪勸解道:“非是舍棄,而是陛下先行。陛下若能平安,那時關外諸侯再無顧及。隻大軍盡出,覆滅李郭之禍。似如此,豈非也能盡得救援了麽?”
獻帝頓悟,再無疑惑。隻和賈诩、楊彪二人商定,帶上幾名近臣。一路由賈诩親自護衛,便要逃出西都而去。
賈诩安撫下了獻帝,便來向郭汜複命。
郭汜聽罷了賈诩的訴說,自是大喜。隻暗中派遣人護衛,一路皆由賈诩調遣。趁着夜色帶着獻帝,直接逃出西都奔向函谷關而去。
卻說函谷關這邊的守将,正是西涼名将張濟。
此番他奉了李郭二人的命令,鎮守函谷關。
麾下傭兵過萬,更是倚仗函谷關的天險直接将兖豫二州的五萬大軍直接抵擋在了雄關之外。趙季、劉備不能破敵,隻能在關前駐守。
如今兩軍互爲軒轾的時間,也已經過去了半個月左右。
根據張濟的推算,聯軍遠道而來,糧草早晚不能接濟。隻要自己堅守不出,他們這邊早晚必然退去無疑。屆時危急解除,自己也就可以以功臣的身份去向身在西都那邊的李郭二人複命了。
他心中打算的好,不想偏偏就在此時,李傕那邊派遣來的使者趕到了函谷關。
但見李傕手令,張濟本是不疑。然而當他徹底聽說了西都那邊的事故之後,不覺立即露出了震驚之色。
使者拱手,拜道:“李傕将軍手令在此,還請将軍及早開關放我過去。若誤了李傕将軍的大事,隻怕那時将軍這邊也不好有個交代的。”
張濟聞言大怒,呵斥道:“此番争端,源于内禍。何故引了外兵前來,豈非自取滅亡?豈不見昔日何進诏命董太師入京誅殺宦官,我等借此才有了今日。如今又放外兵,一旦破了函谷關,哪裏還有我們的命在?此等毒計,卻是誰人向李傕将軍許諾的?似如這般,唯恐我軍不滅的谄谀之臣。以我之見,真當将他碎屍萬段。”
一語言出,直接怒拍桌案。
使者吓得魂不附體,急忙叩首道:“此事小人亦不知,恐是李傕将軍短時間敗不得那郭汜,竟是自己想出來的。”
張濟怒斥道:“一派胡言。我料李傕将軍那邊,無有他人指點,斷然不會想到利用關外的諸侯一并幫襯。那些聯軍何人,豈非與我西涼将士皆有啓齒般的仇恨。若引仇人入京,我們屆時還有命麽?”
使者聞言顫栗,不能應答。
時值張濟的侄子張繡也在他的身邊,但見張濟震怒,此時也站了出來。
張繡雖然年少,卻号北地槍王。
此人少年得道,盡得高人真傳。一杆長槍,用得出神入化。無論弓馬騎射,無不娴熟。更兼身份,故而深得張濟的重用。
如今眼看張繡站了出來,張濟便問道:“似如此,你有何見解?”
張繡拱手,言道:“此事雖是李傕将軍的授命,但叔父斷然不可依令而行。一旦放開雄關,無論屆時他人如何,我等隻怕先遭禍殃。目下但以侄兒愚見,不如先将使者囚下。隻待查清了事情的始末,叔父再做決斷不遲。”
“嗯,此言有理。”
張濟許諾,直接呼呵左右将使者暫且羁押下去。
囚禁下了李傕的使者,張濟正要查明此事的原委。不想就在此時,忽有探馬來報。言一幹西涼将士,竟是奉了郭汜的将令,直接護着獻帝到來。今番用意,竟和李傕派遣使者類似,欲将獻帝送出關外與那兖豫聯軍而去。
張濟大驚,呼喝道:“前番李傕方派使者如此,不想郭汜今番又拍了人馬親自要送獻帝出關。二人殊途同歸,莫非都不要自己的性命了麽?”
張繡道:“似此而論,隻怕其中定有緣故。他們糊塗,縱然被奸人蒙蔽了,叔父斷然不可如此。今番獻帝親駕到來,叔父不若權且先将他們止住。之後親自派遣心腹向了後方,隻将利弊朝李郭二人訴說了個清楚。若能就此止戰,豈非兩全之策麽?”
張濟了然,立即依計而行。
一面派遣人攔住獻帝的車駕,另一面遣使發書後方詢問具體的因由事故。
他們這邊如此,獻帝那邊早就得了回報。
畢竟此番護衛獻帝的除了朝中的幾位重臣和賈诩外,還有校事府的暗人。
賈诩老謀深算,縱然帶着獻帝逃出了西京。然而一路無不謹慎,更利用校事府此時相助的暗人,沿途打聽消息以防不測。
沒想到他精心的謀劃,果然起到了作用。
眼下獻帝車駕前腳才被函谷關方面的西涼軍攔住,後腳這邊校事府的暗人就将張濟這邊的決斷安排送達陣前。
獻帝聞訊,大驚失色,呼道:“不想方自逃出西京,今番竟又遭到這般變故。如今縱有李郭二人粗疏放行,奈何卻有張濟這條豺狼攔路。此番他已遣使問向後方,若當真勸阻了李郭二賊,朕卻哪裏還有生路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