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程昱如此,所有人全都面露詫異。
趙季眉頭微簇,更是不知道程昱到底怎麽想的。怎麽時至此時,居然還能笑得出來。雖然心中萌生幽怨,但仔細想想以程昱素來的深謀而論。他既然選擇這麽做,一定就有屬于自己的理由。
趙季因此安下心中怒火,便問程昱道:“軍師,莫非覺得我們此時退兵不妥麽?”
程昱笑道:“退兵之事,虎帥自有安排。老夫所以發笑,隻因借此覓得良機。今番縱然我軍退去,也當給那袁紹一些厲害。從此讓他不敢輕視我兖州諸将,豈非是莫大的好事麽?”
趙季聞言心頭一震,問道:“不知軍師具體做何計較?”
程昱撚髯而笑,當即将自己拟定的謀略向在場衆人說了個清楚。衆人聞言,無不駭然。趙季更是眉頭微簇,久久不能釋然。
沉默了多時,趙季這才開了口,問道:“似如軍師所言,當真我軍能夠借此機會敗得那袁紹的麽?我恐軍師雖有謀劃,量那袁紹不會輕易上鈎。”
程昱笑道:“上不上鈎,隻看老夫。虎帥巧加調度,即便他不上鈎來,又有何妨?此事與我大軍無損,爲何不能嘗試呢?”
“嗯。”趙季了然,點頭道:“既如此,還請軍師施以妙手。今番我倒要看看,那袁紹到底作何應對。”
程昱許諾,當即依照計劃行事。
卻說袁紹那邊,和趙季在邺城之地僵持月餘,期間竟是穩若泰山。
雖然身在前線,每日竟也悠閑。加上信使回報,豫州孔融那邊也已出兵策應。
袁紹竊喜,便與諸将道:“那趙季小兒想要和我打持久戰,豈非自讨苦吃。今番我便讓他好好見識見識,我河北袁家四世三公的厲害。”
一語方出,忽有探馬來報,言趙季竟派遣使者到了。
袁紹聞言一怔,随即再度面露笑顔,卻與諸将道:“你們信不信,此番那趙季遣使下書,定然是來與我商議求和大事的。想他兖州方面,後方已亂。他在前線孤木難撐,隻怕如今卻也按奈不住了。”
諸将聞言,紛紛叩拜袁紹深謀遠慮。袁紹喜笑顔開,便命人請了使者前來。
少時使者入進,便自恭敬叩拜袁紹。
袁紹還在故作姿态,隻冷冷道:“我與你家元帥交鋒,相持已有月餘,不曾交戰。莫不是如今,專門前來約期許戰的?”
許攸在旁打趣道:“隻恐兖州方面遭遇變節,如今前線連糧食軍需都要斷了。今番約戰是虛,要借機會向袁公讨些好處才是真的。”
一語言出,衆皆哄笑。
使者也不多言,直接奉上了趙季的手書。袁紹不屑窺視,隻是一眼便直接端坐起了自己的身子。
他雙目瞪大,一瞬間臉色驚變。剛剛的春風得意,頃刻化成無盡的憤怒。
看到後面,袁紹終究忍不住大發雷霆。竟是硬生生當着衆人撕毀了書信,喝令左右道:“将這人與我拿下,推出去斬首示衆!!!”
一語言出,當即震驚四座。
諸将面面相觑,此時也沒有了剛剛那一臉的笑容。
反觀使者這邊,竟被左右護軍擒下,此時大呼冤枉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你袁家四世三公,豈非就隻是這樣的度量麽?”
袁紹震怒,飛步走下上座。竟不等使者再說,直接一腳将他踹翻在了地上,呵斥道:“你也知道我家袁氏四世三公,如何卻忍得下那趙季這般的侮辱。書信中寫了什麽,說我袁家隻知借助勢力強行壓人,不善兵機。如此颠倒是非,豈不知開始堅守不出的人到底是誰?”
一番呵斥,使者竟是無言以對。
又見袁紹震怒,使者便自應道:“書信中事怎樣,我一個使者如何知曉。此事趙季所寫,袁公若是氣惱,也該尋他算賬。欺我一個使者,倒是什麽本事?我雖在兖州,也聽袁公英明。如今借助趙季責難于我,難道我說的錯了麽?”
袁紹點頭,惱道:“好好好,算你說得有理。既是使者,我且不難爲了你。你去回複那趙季,就說我袁本初許諾了他。隻讓他洗好了脖子,準備引頸就戮吧。”
言畢一聲呵斥,便将原本按下使者的左右盡數退下。
使者聞言,不敢再說什麽。隻拱手一禮,告辭袁紹而去。
眼看袁紹這邊還自憤憤不平,田豐已經從地上撿起了剛剛被袁紹撕毀的趙季使者送來書信。幾番拼湊,也了然了書信中的内容。
說是乞降求和,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兒。
但見書信中的言辭,何其蒼利。竟說袁紹四世三公的出身,隻懂得以勢壓人。
期間飽含譏諷之詞,卻嘲弄袁紹不過纨绔子弟,不知用兵。便要和袁紹約定,以三日爲限。
三日之後,袁紹若有膽量,盡可在戰場之上與他兖州将士一決雌雄。
看罷了書信,田豐眼看袁紹還在生着悶氣。思量一番之後,便向袁紹道:“袁公,且息雷霆之怒。此番書信送達,目的袁公豈不知曉。自是敵人那邊堅持不住了,如今爲求速戰故而使出來的激将法啊。以此而論,豈非我們的計謀恰恰奏效。如今倒是捏住了那趙季的軟肋,使他已經固守不得了。”
一番言辭,卻是說動了袁紹。
袁紹雖是世家出身,怎麽說也不是個糊塗的人。
眼看田豐所言有理,便忍不住冷哼一聲,言道:“即便如此,那又怎麽樣。我軍遠來,豈非早就想和他戰場決勝。今番彼軍按奈不住,豈非正是我們莫大的良機。我軍屆時與他戰場一決,也免得讓人恥笑我不懂兵機。”
田豐點頭,覺得袁紹的想法倒也沒有什麽錯。
畢竟諸事正如袁紹所說的那樣,起初固守的人的确不是自己這邊。隻是因爲趙季那邊的堅守不出,他們君臣才想出這樣的戰略來。
如今敵人被自己這邊的強大後勤拖得疲累不堪,而兖州後放那邊的豫州方面,也在後方與河北共相策應。
趙季身在前線,因此按奈不住。故而決議一戰,便是打算拼死速決。
依照田豐的想法,這樣的戰略太過操之過急。而且經過長達一個多月的持久戰,敵方的後勤早就影響到了前線軍馬的士氣。
就算他們此時想要決戰,也斷然不會是袁紹的對手。
隻是讓田豐完全想不通,趙季雖然兵卒出身。但自從掌兵以來,卻也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其名聲如今享譽四海,便是那身在淮南的袁術與淮南士族都要對他有所拉攏。
這樣的人,難道分不清具體的局勢怎樣。卻被這眼前的敗局沖昏了頭腦,竟然想到拼死一戰般的螳臂當車不成麽?
田豐因此越想越覺得離奇,又礙于袁紹的震怒,便隻道:“袁公既有決議,決戰未必不可。隻是那趙季詭詐,我軍還需提防其中有變才是。”
袁紹不屑道:“河北之事,如今盡在我手。便是那趙季小兒詭詐,我亦何懼?今番隻需應了他的許諾,自與他定期決戰便是。”
于是當即傳下命令,全軍備戰,自然不在話下。
袁紹這邊由此決議,使者也趁着這個空檔回返去見了趙季。
一切訴說完畢,趙季不覺滿心歡喜的看向程昱,言道:“軍師果然神算,那袁紹卻是許諾了的。隻是是否屆時真的上鈎,目下言之尚早。”
程昱笑道:“如今一切,皆在老夫料算之中。虎帥隻需依照計劃行事,老夫保證此番讓你名揚天下便是。”
趙季了然,卻是信得過程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