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二人本爲叔侄,私下來往卻是緊密。更兼荀彧去後,曹家失勢越發厲害。爲了家族考慮,荀彧也的确多次和他在通信中說過,讓他盡快脫離曹家、另投别處的想法。
荀攸也曾許諾,但還要看看接下來的形勢再做決定。
隻是那所有的書信,荀攸卻都在看過之後爲了防止有變,記得早已全都焚毀了。既然如此,那如今的這封書信,卻是從何而來。
荀攸因此心中疑惑,也立即發現了端倪,隻道:“此書信,乃是仿造。不信曹将軍請看,可是我家叔父的筆記麽?”
曹仁聞言又細看,見果然不是。
畢竟二人雖然有隔閡,但卻都在曹操活着的時候共事多年。具體荀彧如何執筆,曹仁如何不認得。但見今番書信的字體,卻非荀彧所書。
曹仁因此心中疑惑,便不禁看向了曹彰。
曹彰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便會這麽說。畢竟爲了方知東窗事發,根本可以尋人代筆。你叔侄多謀,自然曉得此事。就算被人抓了,隻說筆體不對,便是否認了吧?”
荀攸道:“哪有這般道理?你若如此說,我還說是你唆使他人僞造書信,誣我通謀。”
曹彰大怒,竟和荀攸彼此争執不下。
眼看情勢如此,曹仁卻也真假難辨,不知如何是好。隻望向了身邊的曹純,尋求幫助。
曹純見了,便打圓場道:“如今事情還未清楚,何必自家鬧得不可開交。更何況就隻是家書一封罷了,又沒什麽大礙。”
言畢,又向曹仁使了個眼色。
曹仁會意,隻道:“此事到底怎樣,還需詳查。荀軍師權且去吧,待有了結果再說如何不遲。”
荀攸心中氣惱,便自憤憤般的甩袖而去。
眼看荀攸就這樣走了,曹彰心中憤憤難平,隻怒斥道:“叔父,便容他這麽去了?”
曹仁大怒,呵斥道:“你真糊塗,如何做出這等事來?”
曹彰亦不言輸,回應道:“我爲軍中掃清叛逆,隻防患于未然,有何不對?”
曹仁聞言,氣得更是不知如何說話。
曹純急忙安撫曹仁坐下,轉首又問曹彰道:“你且與我說了究竟,到底怎麽回事?”
曹彰道:“書信是我派人從他家裏搜出來的,若是不信,不如問我侍從。”
言畢喚了李二,李二自是幫着曹彰說話,隻道:“我等唯恐公子受了委屈,故而設得此計。隻趁那荀攸不在,便到他家,果然搜到了書信。”
曹仁切齒,一個耳光扇到李二臉上,呵斥道:“誰讓爾等如此魯莽的?”
眼看李二遭打,曹彰哪裏肯饒。隻上前一步,怒道:“此事是我許諾,有何不可?”
曹仁頓足切齒,又是語塞。
曹純歎息,慰曹彰道:“縱你好心,亦不該如此。那荀攸何人,如何不知。他與自家叔叔往來,起初投奔就是爲了家族利益。偏偏這層窗戶紙,旁人不說,竟是你要捅破。”
曹彰不服,言道:“既然知道此人留下便是遺禍,除去便是。留下了他,早晚生出禍端來。”
聞聽曹彰所言,曹仁隻氣得臉色青紫。
此番責難不是,不責難也不是。
曹純見了,急忙安撫道:“事情都發生了,兄長再怎麽責備也是于事無補。此書信雖然看似不是荀彧手筆,但具體怎樣你我都知。曾經荀彧離去,何等決絕。荀攸留下,不過也隻是看我曹家日後怎樣罷了。”
曹仁切齒,歎道:“荀攸本爲士族,如何心思我怎不知。奈何這等事故不說破便罷,如今說破了無疑鬧得不可收拾,卻是如何是好。”
曹彰道:“既然做都做了,不妨做得絕些。隻将他這後患除了,免生枝節。”
曹仁大怒道:“都是你蓄意行事,這才釀出大禍。如今還敢妄言,還不與我退了。”
曹彰不服,氣道:“區區士族,何足道哉。我匣中寶劍新磨,正好試試鋒利。”
“你……”
曹仁氣惱,隻覺血氣上湧。頭腦一昏,竟是險些摔倒。
曹純見了,急忙上前攙扶,呵斥曹彰道:“你年少無知,不知那颍川士族的龐大。天下之大,他們的族人遍布四海。你一人一劍,殺得光麽?況且便是你父親曹公在時尚且權衡,莫非你比你父親還有能爲?還不與我退了!!!”
曹彰見曹純當真怒了,便是心中不甘,也不敢再說什麽。
隻冷哼一聲,便和李二一并退去。
眼看二人走遠,曹仁一聲歎息。又見曹純在側,隻問道:“情勢如此,卻當如之奈何?”
曹純沉吟片刻,隻道:“我軍中之兵,一半源自士族支持。倘若處置荀攸,必然生出變故。好在書信筆迹并非荀彧,我等便可以此作爲說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罷了。”
曹仁苦笑道:“若能化解,自是最好。隻恐荀攸懷恨,暗中介懷、不肯作罷。”
曹純沉吟,少時道:“我有一計,可保萬全。”
曹仁聞言驚奇,便問事故怎樣。曹純便自上前,附在曹仁耳邊說了。
曹仁震驚,呼道:“如此做,莫非瘋了不成?”
曹純道:“想要周全,唯有如此。若不這麽做,隻恐軍中嘩變。”
曹仁細思,也不禁一聲歎息。
如今爲了大勢,卻也隻有這麽做了。當下許諾,便讓曹純全權代辦此事。
待到夜晚,曹彰憤然歸于府中。
一番氣惱,正欲睡下。忽聽外面人歡馬嘶,竟是格外擾攘。心中驚奇,便自出門一探究竟。
誰想剛剛出了屋,當頭一張大網竟是直接從頭頂上扣了下來。
曹彰愕然,尚未來得及反應。十幾名軍卒一擁齊上,一時間刀槍并舉,便将扣在網中的他就地擒獲。
曹彰大怒,呵斥道:“你們是哪裏的兵卒,居然膽敢對我動手。知不知道我是誰,說出來下破你們的膽。”
一語方出,衆軍避讓。
通天般的火光之下,竟是曹純信步走了上來。
此時見了曹彰,隻居高臨下的冷冷道:“你是誰,不妨且與我說。我倒看看,是否吓破了我的膽。”
曹彰見了曹純,瞬間蒙了。隻瞪大了眼睛,一臉驚疑問道:“叔父,這是何故?”
曹純蹲下身子,目視曹彰而歎道:“今番是你闖下大禍,非處置了你不能平息事端。眼下大勢所趨,卻也隻能委屈你了。”
曹彰完全蒙了,而曹純也不和他細說,直接命令軍卒擒了曹彰直接下獄。
到了翌日,更是偕同曹仁親自來到荀攸府中,針對昨日事故向荀攸賠禮道歉。
荀攸聞聽二人竟将曹彰下獄,心中感念非常。
便在府中擺宴,款待二曹。
消息很快奔走,竟被暗人再度送到滿寵手中。滿寵得了書信,立告趙季知道,躊躇道:“似如此,豈非趙将軍之計落空矣。”
趙季毫不慌張,大笑道:“恰恰相反,如今一切盡數都在我的掌握。”
滿寵驚疑,問道:“似如此,豈非荀攸與那二曹和解了麽?”
趙季笑道:“哪有那麽容易的事情。”
言畢隻将另一封早已寫好的書信遞給滿寵,讓他交給城中的暗人李二,隻叫他依照書信中的指示行事便了。
滿寵好奇,很想知道書信内趙季接下來的安排。
趙季也看得出,自是默許滿寵去看。
滿寵因此興興般的将書信展開,卻隻看了一遍,便是直接驚得呆立在了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