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看年紀,少說也有八十多歲。卻如探馬所言的那樣,竟是一副碧目童顔般的不朽模樣。雖然穿着衣衫褴褛,但一看就知道這老者絕對不是個凡人。
老者看似有些駝背,實則道骨仙風。
遠遠望見趙季前來,竟隻窺伺一眼就仿若見到了熟人無二。
如今他哈哈大笑不止,竟還口中念念有詞,言道:“我有秘術妙法,可解天下瘟病頑疾。有緣者分文不取,無緣者千金不賣。”
聞聽此言,趙季更覺得老者絕非凡人。隻上前拱手,問道:“不知仙師何人,可否報上姓名。今我軍中正鬧瘟病,不知你口中所說的秘書妙法,當真解得了我軍中目下的頑疾遺害麽?”
老者大笑,言道:“老夫妙術可使枯木逢春,區區小病何足道哉?”
趙季疑惑,身邊軍卒卻暗自許道:“将軍且休聽他胡說,世間疾病,何止千萬。我雖不通醫術,也知應該見病用藥。豈有僅憑一妙法,便能解天下百毒的道理。還什麽枯木逢春,簡直就是胡說八道。此人妄口胡謅,卻不可輕信了他的。”
“嗯。”
趙季點頭,也覺得老者所言太過玄乎。
豈知老者竟是信步向前,便在那軍卒額頭拍了一拍。軍卒一震,竟當即口不能言。
趙季驚覺,不知何故。
老者卻道:“你乃凡夫,不知老夫仙術玄妙。你這張嘴,更是多口多舌。若不讓你安分一些,料你也不會老實。”
趙季駭然,此時才知老者精于仙法。當即不敢怠慢,便讓老者入營叙談。
待入營中,便擺大宴伺候。席間老者酒飲數十甕不醉,竟食全牛全羊而不飽。趙季驚呼,便恭敬請教老者發号。
老者道:“老夫自幼修道,便在峨眉山出家,名喚左慈便是。”
聞聽老者所言,趙季當下驚懼。
心中駭然之餘,想這左慈莫非就是演義中提到過的那位精通天書妙法的一代仙師。曾經戲耍曹操都如頑童,怎麽如今竟到了這裏的。
他心上不解,左慈卻撚髯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意,隻道:“将軍遭遇,老夫早有所知。我的名号,想必你聽說過。至于你的來頭,想必也不用老夫詳說。隻告訴你今番老夫所以前來,便是受人所托。你軍中危難怎樣,老夫隻需反掌便可化解。隻是不知,你趙将軍能夠信任。”
趙季拱手,忙道:“既是左仙師親自下山,晚輩自是信了。”
左慈撚髯而笑道:“既如此,倒是甚好。”
言畢,隻從袖中掏了幾張符紙出來,交給了趙季。
趙季不知所雲,隻問道:“這些符紙,不知倒是何用?”
左慈道:“你軍中有疾,隻需這幾張符紙就可化解。你且叫人将這些少了,之後取些化入水中。但凡軍中患了疾病的士卒,讓他們飲了符水,疾病便可遁去無疑。”
趙季驚呼道:“竟有這等妙事?”
軍卒不信,又提醒趙季道:“此人瘋瘋癫癫,隻恐有詐。若爲曹兵細作,我軍無故飲了這符水,隻恐遭殃。”
左慈聽了,隻與軍卒笑道:“剛剛才讓你啞巴安靜了些許,怎麽如今又要多嘴多舌了?”
一語言出,軍卒畏懼不敢再言。
趙季也有擔心,不敢輕易舉動。
左慈大笑,隻取其中一張符紙研磨,之後将灰燼些許融入酒中。随後遞出酒杯,又與趙季道:“将軍若是不信,可先尋一士卒使了。若是不靈,棄之不用亦可?”
“嗯……”
趙季沉吟,少時歎了一聲,竟是自己接過了酒杯。
衆人見了,無不駭然,急忙阻止道:“将軍萬金之軀,豈可輕易便飲。不如尋了他人嘗試,便知真假。”
趙季道:“同爲人生父母,何故厚比薄此。而且我信任仙師,必然不會害我。”
言畢,竟當着左慈的面将杯中符水盡飲。
一杯下肚,果然無恙。非但如此,竟是神清氣爽。那感覺,屬實說不出的暢快。
左慈大笑道:“人言趙将軍畏死,如今看來傳言有虛。”
趙季道:“生死大事,誰人不怕。隻因我信任仙師,故而願意嘗試。更何況若舍我一人而換萬軍平安,試問有何不可?”
左慈大笑,竟是對趙季投來了充滿嘉許的目光。身邊諸将,更是被趙季的胸懷所感。之前散亂的人心,此時竟也聚在一起。
等了多時,果然無事。
衆軍見了,這才信服。于是取了符紙,按照左慈說的去做。不一會兒便來回報,言重病士卒喝了符水,果然痊愈。更兼身體虎虎生風,竟比從前更爲壯健了。
趙季聞言大喜,急忙拜謝左慈。
左慈撚髯笑道:“老夫受人所托,何足爲慮。倒是趙将軍心系蒼生,屬實讓老夫見識了。難怪天主将軍日後能成大事,卻是命中注定的。”
聞聽左慈所言,趙季深信不疑。
隻是當着諸将,唯恐洩露。故而急忙扭轉話題,隻問道:“仙師說是受人所托,故而前來。卻不知仙師道法高深,卻是誰能使得動仙師大駕,不惜主動登門、往來驅馳。趙季德薄,自诩不認得什麽大人物。還請仙師明示,日後見了也好謝謝他的。”
左慈笑道:“此乃天機,不可洩露。日後時機成熟,将軍自會知道。”
趙季了然,也知左慈高士。
既是他不肯多說,趙季也就不便繼續追問了。當即差事手下,取了黃金千兩,都用錦緞包了,就此轉送左慈。
左慈見了,正眼不瞧。隻用手一推,便棄一旁而不顧。
趙季疑惑,問道:“一點心意,仙師爲何不授?”
左慈笑道:“老夫剛剛也說得清楚,此法但遇有緣者自是分文不取。若是無緣,也就千金不賣。将軍如此,莫非低看了老夫。”
趙季忙道:“哪有此理,隻是仙師屈駕。如今不遠萬裏而來,竟解了我軍的困難。而我除了金銀作爲酬謝,卻不知如何是好了。”
左慈點頭,言道:“這一句話,将軍倒是真心。然而既要謝我,不必這些俗物。隻需應了老夫一件事,便當報答便好。”
趙季拱手道:“莫說一件,便是百件也都應得。隻是不知,仙師叫我所許何事?”
左慈沉吟,隻望天邊夕陽斜沉靜思,少時笑道:“此事先不予将軍說,畢竟今日時辰已晚。老夫歸去不得,權且在你軍營内住下。待到來日,再與你說了此事不遲。”
“原是這般。”
趙季點頭,隻覺左慈有意故弄玄虛,然而畢竟心中卻是好奇。
又見軍中瘟疫,竟被左慈輕松化解。料他此番前來,縱然受了什麽人的托付,終究不是什麽壞事。
于是當即許諾,便爲左慈安排了住處。隻待來日,再說那左慈讓自己許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