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止于此,忽的用手一指關羽原本的坐騎,言道:“關大哥這匹坐騎,我看倒也不凡。今番大哥既得良駒,此馬不若轉贈與我便了。”
關羽聞言,不覺眉頭一簇。
看他樣子,似乎還有些許的難色。
趙季故作儀态,問道:“此馬轉贈與我,莫非關大哥不舍得?”
關羽聞言一笑,隻搖頭疑惑道:“并非不舍,隻是此馬明明過于普通。但兄弟今番卻偏偏說它不俗。我因此心中疑惑,不知此馬的不凡到底卻在哪裏,竟讓季兄弟如此對它如此垂青、這般渴求的呢”
趙季道:“非爲其他,隻想以此馬做個信物而已。”
“信物?”
關羽不解其意,此時一臉茫然。
趙季複言道:“關大哥此番出征,隻爲解我兖州圍困。圍困解除之日,便是你我兄弟分道揚镳之時。雖然日後還能再見,卻終究不知是到何時。屆時關大哥與我,勢必天各一方。此坐騎雖然普通,卻爲關大哥多年所乘。我見此馬,便如見關大哥之面矣。”
言畢,眼睛裏竟閃動起些許的淚光。
關羽汗顔,不想趙季竟對自己如此義重。當即不再猶豫,便将原配坐騎贈予趙季。
趙季得了此馬,果然倍加憐愛。看他樣子,竟是如獲至寶。關羽心頭一酸,竟也不禁爲趙季對自己的情誼再度所感。
期間二人說話,張遼隻在一旁看着,莫不作答。
待到夜晚,大軍就地紮營。
眼看天色,趙季本将睡下。忽有軍卒來報,言張遼前來拜望。趙季聞言,急忙再度穿了衣服,親自迎接張遼入内。
既入大帳,兩人便相互坐了。
張遼見了趙季,便也并不避諱,直言問道:“今天白日裏,季兄弟與雲長贈馬取信,不知所謂到底何事?雖然你我相識不長,但我卻知你的心性。你與雲長雖然一見如故,卻不緻情深于此。”
眼看張遼洞悉了其中奧妙,趙季便道:“我雖初見雲長,如今與他相識不久,卻深感此人極其忠義。此等人物,不想竟被劉備蒙蔽,我因此深感惋惜。隻望有一天他能徹底離開了劉備那僞君子,故而如今先以情誼打動他。”
張遼頓悟點頭,卻躊躇道:“此事初衷雖好,而劉備僞君子卻也的确不值得雲長爲他誓死效命。然而我看他兄弟的情深意切,絕非今日一馬所能撼動。”
趙季笑道:“我豈不知他兄弟二人的情深,故而如今卻也隻是鋪墊。畢竟劉備僞善,疑心又重。今番所以派遣雲長相助,隻是爲了安撫住我而已。我以此厚待雲長,除了加強我們之間的關系以外,還有離間他兄弟的意思。日後雲長便是歸去,見了他坐騎換了,劉備必然也會從此提防雲長無疑。屆時雲長不得重用,早晚必知劉備心思。我再巧妙的拉攏他,必早晚使他脫離劉備而去。”
張遼了然,歎道:“此計雖然陰謀了些,但卻是爲了雲長好的。隻是想要離間他兄弟二人,最終導緻劉備懷疑雲長直到他脫離劉備,隻怕并非一朝一夕的功夫啊。”
趙季道:“此事我也知道,但是我等得起。便如文遠大哥所見,雲長情深義重更兼武藝高強。此等人物,我對他十分欽佩。早晚有一天,我要讓雲長投身到我的麾下。自此與他攜手并肩,共同幹一番大事業。”
自己有感而發,卻讓張遼不禁一臉驚駭。
眼看張遼駭然般的模樣,此時的趙季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言。
自己此番出使,雖然成就了大功。然而論身份,終究還是呂布的下屬。而也便是此時,趙季才察覺到張遼此番趁夜來見自己的目的,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與其說他是借故來問自己對于雲長的态度,倒不如說是來試探自己的野心的。
畢竟今時今日的自己,已經和之前一介兵卒出身的時候完全不同。而徐州那邊自己所遭遇到的經曆,無疑也全都被張遼一五一十的看在了眼中。
眼看趙季吐露了心聲,張遼先是震驚,之後怒容滿面。
甚至不等趙季再說,直接赫然起身。随即大帳之中寒光一閃,一把利刃直接出鞘并且架到了趙季的脖子上。
“趙季,原來我猜的不錯,你果然野心不小。”
眼看張遼如此,趙季也是慌了。
如今自己雖然察覺到了張遼的用意,但這個察覺畢竟太晚了些。
畢竟話都說了出去,張遼也不是個傻子。聞聽自己話中所言,自知其中的尺寸深意。
眼看如今的張遼一副對自己沖冠怒發般的樣子,趙季也是不免心中懼怕。然而如今的自己,畢竟也是經過了一番曆練。
此時的張遼,雖然話裏話外透出了決絕。但他持劍指向自己咽喉的利刃,卻似乎有意與趙季命脈的所在保持着近乎安全的距離。
趙季因此心中明了,此時一顆原本懸着的心,也逐漸恢複了泰然和平靜。
“文遠大哥,你這是要做什麽?莫非,是想殺了我不成麽?”
“你以爲我不敢的麽?”張遼怒斥,手中劍鋒竟是又迫近了一分,喝道:“趙季,我知你心機頗重,注定不是個尋常人物。日後你若做大,隻恐比那曹操還要可怕。我張遼既爲溫侯駕前之臣,便當誓死效忠。如今鏟除你這不義之人,也好永絕後患。”
“永絕後患?原來如此。”趙季點頭,隻笑道:“既是這般,文遠大哥卻還在猶豫什麽。如今劍在你手,随時都可動手。隻是我想提醒你,今日之言,出于我口、入你之耳。除了你我,世間再無他人知曉。隻因我對你信任,見你也是個磊落的真丈夫,故而才以實言相告。你若殺我便殺,隻道我趙季真心錯托了人。更隻盼你日後見了軍師和溫侯,能夠對你今日做下的事情也便有個合理的交代。但你若不殺我,他日便是擒我去見到軍師或者溫侯。隻怕今日說的,我也便不會再記得什麽了。”
“你……”
聞聽趙季所言,張遼不覺氣惱。
他切齒憤恨,一雙瞪大的眼睛更是死死的盯着趙季。反觀趙季這邊,目光顯得十分冷靜淡漠。面對他的兇相,竟是絲毫的不爲所動。
張遼見他如此,心中反是慌亂。
便是那持劍直指趙季咽喉命脈原本堅定的手,此時竟也不自禁的微微顫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