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看來,劉備不救兖州,想要坐觀成敗倒是其次。而他如此謀劃做戲,甚至連雲長都要瞞了。隻怕那真實的目的所在,便是想要謀得這如今即将喪主的整個徐州才是。”
趙季一語言出,卻是震驚了張遼。
不過細思此事,倒也絕不爲過。
畢竟如今陶恭祖命在旦夕,眼看徐州即将易主。一旦陶謙病逝,這莫大的州郡倒當真是一塊大肥肉了。
況且如今群雄并起的天下格局,外面諸侯哪個不盯着這裏眼紅。
偏偏劉備身爲客将卻久居徐州而不去,想必那陶謙留他也不過隻是劉備自己給了外界的一個托詞罷了。
至于他的目的,也便是要占個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先機而已。
對于他的心思,但見城中布防和之前趙季的分析,隻怕那老謀深算的陶謙也有了然。若非如此,城中嚴密的布防,卻是針對誰的。
更何況曹操已死,而兖州戰事正也如同趙季估算的那樣。
誰都看得出,曹操回返,短時間内不可能還有卷土重來的打算。諸如此事推算,陶謙如今的病因莫非真爲那遠在兖州的曹操麽?
隻怕遠虎縱然可懼,身在咫尺般的豺狼才是他病入膏肓的根源所在。
想到這一點,張遼屬實是有些後怕了。
之前他不相信趙季的話,隻認爲那是他的胡思亂想。然而如今看來,偏偏竟是那鐵铮铮的殘酷現實。而這看似平靜的徐州城,屬實也比那戰事膠着的兖州更加可怕。
“這趟渾水,要我說咱們不趟也罷。不若早早離去,免遭波及。”
此時的張遼,卻是有些害怕了劉備的城府和心機。
這等人物,能不招惹,盡量還是不招惹的好。
趙季知道張遼的心意,然而陰沉着臉,卻是不禁搖了搖頭。
“話雖如此,但你我卻是奉命而來。若就這麽回去,兖州那邊如何卻與溫侯交代?”
“那若依你,如今便是留下,當真就能求來救兵的麽?那陶恭祖奸猾,劉備更是僞君子難鬥。相比你我處境,我更擔心雲長。”
張遼滿臉陰翳,不禁心頭卻對雲長抱起了不平。
想來雲長一代英傑,自诩遇了明主,忠心耿耿。殊不知他這結義大哥,竟是這樣的人。便是自家兄弟,此番爲了不擇手段的達成目的,偏偏也要欺瞞。
若是遇到了大事,隻怕雲長就是那擋槍的了。
眼看張遼如此,趙季如何不明白他此時的心思。試想關羽何人,他也清楚。隻是若将諸事和雲長說了明白,以他對關羽性情的了解,縱然傷心卻也不至于背離劉備而去。
此時的自己,面臨雙向選擇。
既要謀得了救兵援馳兖州,也定然要讓雲長規避禍端才好。畢竟對于那被後世尊崇的武神關雲長,趙季還是由衷欽佩之至的。
“以我看來,眼下的事情雖然難辦,卻未必沒有個妥善的化解。”
“哦?這話怎麽說?”
聞聽趙季之言,張遼一瞬間來了興趣。
趙季緩緩松了口氣,便與張遼道:“如今我等想要謀得救兵,指着那性命将危的陶恭祖,自是不行的。反觀劉備這邊,雖然有些小人行徑,卻終究謀算得度。更兼當今時處亂世,正也應了兵不厭詐的這句話。”
張遼蹙眉,驚疑道:“似如此,你倒反看中那劉備的了?”
趙季搖頭道:“看不看中,如何重要。亂世之中,全都是各取所需。如今劉備要的是徐州,而我們要的是救兵。若能彼此互利,豈不兩全其美麽?”
他一語中的,倒是說了張遼一個無言以對。
張遼雖然憤恨劉備的奸猾和欺騙,但想想趙季的話,卻也正是如此。
亂世之中,哪裏管得什麽道理和對錯。或許既得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似如呂布、陶謙、劉備、曹操,豈非都是如此。
諸如他和關羽、趙季這樣的,試問又有幾人?
便是存在,隻怕以他們這樣磊落的心性,在這爾虞我詐般的亂世之中,卻也屬實當不了領袖一方的諸侯。
畢竟亂世之中,生存才是第一大事。要麽吃人,要麽便被人吃。
張遼想到這裏,不覺長長松了口氣,便自平心問道:“季兄弟倒有權謀,讓人不得不心服口服。似如此,你且說說要怎麽個辦法?”
趙季道:“劉備厲害,非常人可比。更兼陶謙病重,不久人世。我料日後的徐州,早晚必歸劉備。既然如此,我等何不做個順水人情。今番若能助他謀得了徐州,屆時再有雲長從旁勸慰,何愁在那劉備的面前當真得不來援馳兖州的救兵呢?”
聞聽此言,張遼頓悟。隻做點頭,問道:“話雖有理,不知你我卻當如何行事?”
趙季沉吟片刻,言道:“之前你我窺見城中坊市兵力布防變化,倒是專爲劉備。劉備一直伺機而動,隻因畏懼城中軍馬,故而未敢輕動。卻不知此人是誰,我們能否對他下手。來他個擒賊擒王,間接掌握城内兵權。屆時再與劉備商談,便是硬氣了些。”
張遼了然,言道:“此事我立即着手調查,得知此人具體是誰,應該不難。”
趙季許諾,張遼便去。
不用多久,消息便有回報。原來城中掌兵之人,正是徐州刺史陶謙駕前的心腹曹豹。如今陶謙病重,劉備又在城中久居圖謀不軌。
因此曹豹被陶謙唆使,隻在暗中時刻提防劉備。
聽說掌兵之人竟是曹豹,趙季不覺心中大喜。
當即思得一計,便告張遼。
張遼聞言,不覺面露躊躇,隻問道:“此事,斷然行得通麽?”
趙季道:“憑我對于曹豹了解,再加上我這三寸不爛之舌。隻要權謀得度,料想此事做成不難。”
張遼點頭,仍舊臉上難看。
不過事态如此,卻也隻能死馬當了活馬來醫。無奈之下,隻許諾了趙季。便依照他的吩咐,下去籌備去了。
且說一切正如趙季推演的那樣,對于劉備的野心,身爲徐州掌權人的陶謙早已知曉。
奈何身體不堪重負,恰巧又在此時病倒。
爲了自家生計,陶謙便密诏心腹部将曹豹授予兵權,隻在城中秘密加強戒備。對外雖宣稱時刻提防外敵入侵,實則就是爲了防止劉備有所舉動。
這一日曹豹忙完了手頭的事,正在府中休息。
忽然家丁奏報,言前來徐州求援的張遼和趙季二人,居然在不久之前遞上了拜見書簡。
曹豹因此心疑,隻道二人尋那陶謙得不來救援。如今便轉向來找自己,求得生路。一時本想拒絕,侍從卻讓他先看看這份遞上來的拜望書簡。
曹豹不知何故,隻下意識的展開來看。
不想就隻瞥了那麽一眼,卻被書簡上的内容徹底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