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君茶葉公司的倉庫門口前擺放着兩張桌子，旁邊還有木架和大号的杆秤，三四個夥計和幾個士兵在旁邊或坐或站，都在閑聊。
一個夥計對旁邊的人說：“前幾天還有不少來賣茶的，這兩天怎麽一個都沒有，真是奇怪了。”
坐在桌上的一個夥計也感覺不對頭，“是有些怪，現在正是春茶上市的季節，怎麽會沒人來賣茶？”
馬掌櫃走過來，幾個夥計趕緊站起來，馬掌櫃打量着幾個人問：“你們怎麽回事，都在這裏閑着幹嘛？”
一個夥計說：“我們在等着收茶，可是半天了沒見一個來賣茶的。”
“不能啊，怎麽會沒有賣茶的？”
“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這兩天就是沒有來賣茶的。”
李副官走過來，對馬掌櫃說：“馬掌櫃，怎麽突然沒有來賣茶的了？”
“肯定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趕緊去找陳掌櫃商量一下。”
“好，我跟馬掌櫃一起去。”李副官與馬掌櫃一起向停着院子裏的吉普車走去。
茶廠的炒青間裏彌漫着熱氣，每個炒鍋旁邊站着一個夥計，不停地用手翻炒着鍋裏的青茶。
陳霖桐胸前紮着大圍裙，在一排炒鍋的旁邊邊走邊鍋裏的青葉，不時地伸手抓起熱氣騰騰青茶一下。
大牛蹲在一個竈台前，往爐竈裏填着木柴，擡頭看到陳霖桐一個炒鍋裏的青茶，大牛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陳霖桐對大牛說：“注意爐火，别光傻笑？”
“我想起你剛做師傅時候的情景了，跟現在一個樣，紮着圍裙不停地圍繞炒鍋轉，陳三爲了陷害你，把我從炒青間支開了……”
陳霖桐忽然問：“對了，我昨天去泰昌那邊怎麽沒有看到陳三師傅？”
“陳三都死兩年多了，得了哮喘病，憋死了。”
李先生匆忙走進來，對陳霖桐說：“掌櫃的，李副官和馬掌櫃來了，說有事情找您，我把他們領到茶室去了。”
“好，我這就過去。”
陳霖桐跟李先生走出炒青間。
李副官和馬掌櫃坐在茶台邊，見陳霖桐進來，倆人急忙站起來。李副官搶着對陳霖桐說：“陳掌櫃，出事了？”
陳霖桐對倆人說：“坐下，慢慢說。”
馬掌櫃着急地說：“情況有些不對勁，咱們爲茶管局收購外銷茶後，隻有一些散戶和茶農來賣茶，大戶和茶莊都沒有，剛開始還沒在意，以爲是春茶沒下來，最近兩天散戶來送的也很少了，和李副官商量了一下，趕緊來跟掌櫃的說說。”
陳霖桐點點頭，“肯定有問題，我看先安排人找幾家經營外銷茶的茶莊打聽一下，看看是什麽情況。”
“好，回去我就安排兩個夥計去打聽一下。”
李副官看着陳霖桐問：“陳掌櫃覺得會是什麽情況？”
陳霖桐若有所思地說：“如果有一兩家茶莊、茶場不來賣茶很正常，都不來賣茶，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搗鬼，在安溪能把茶老闆們都串通起來，我想隻有茶葉協會的曹東升有這個能力。”
馬掌櫃附和說：“陳掌櫃分析的有道理，這事很可能是茶葉協會在背後搗鬼。”
李副官氣得一巴掌拍在茶台上，“媽的，我帶人把這個家夥抓起來，看看他還搗什麽鬼。”
陳霖桐擺擺手，“你可能不了解曹家在安溪的勢力，他敢這樣做，一定有準備。再說現在也無憑無據怎麽好抓他，還是先打聽一下消息再說。”
（2）
曹東升與陳興發在茶商協會的廳房内邊喝着茶邊商量着事，曹東升對陳興發說：“昨天百昌和立信茶場的老闆來找我，他們的茶廠都加工了上百擔的新茶，如果不出售就沒地方存放了，現在外銷茶隻有六君公司能收購，其他茶棧又不敢收，如果不賣給六君公司也不是個辦法。”
陳興發微微一笑，“不瞞曹會長，我早就想到了這一點，讓茶場把生産的茶壓在手裏短時間可以，時間長了肯定不行……”
曹東升急忙問：“那你說怎麽辦？”
“曹會長的寶順茶莊可以把他們的新茶都收購過來……”
“整個福建省的外銷茶都由茶管局統起來了，所有茶商都不允許出口外銷茶，我的茶莊收那麽多茶怎麽弄？”曹東升擔心地說。
陳興發靠近曹東升，壓低聲音說：“不允許出口精茶，并沒有說不許買賣茶了……”
曹東升沒有明白陳興發的意思，面帶疑慮地問：“不出口收購那麽多的精茶怎麽辦？”
“曹會長放心，保證有辦法，我出一半的資金，曹會長讓寶順茶莊敞開收茶，這樣不但能阻止六君公司收購茶葉，咱們還能大賺一筆。”
“陳老闆還是說明白了收購這麽多的茶怎麽弄。”
“好吧，曹會長一定記得十多年前我在廈門日本人的株式會社做過把頭，前不久株式會社的山田次郎來找過我，隻要咱們把安溪的精制鐵觀音運到廈門，他們就高價收購……”
曹東升吃驚地看着陳興發，“賣給日本人！萬一被政府知道了那可是漢奸罪。”
陳興發滿不在乎地說：“把茶賣給誰不是賣，再說把茶裝上船，偷偷運到廈門，誰知道咱們把茶弄到哪裏去了。”
曹東升身不由己地站起來，在屋子中間來回走動了兩趟，停下腳步看着陳興發說：“這件事我可以做，不過得有一個條件。”
“曹會長要什麽條件？”
“讓日本人先出錢，我拿到錢後才能讓茶莊替他們收茶。”
“好，我這就去跟山田君商量一下，請曹會長等我的消息。”陳興發說完匆忙離開。
陳興發很快趕到興隆客棧，見到山田次郎後興奮地對他說：“山田君，曹東升已經上鈎了，他同意讓自己的寶順茶莊收購精茶，然後賣給株式會社。”
山田次郎高興地拍拍陳興發的肩膀，“很好，事成之後一定重謝陳桑。”
“您先别急着謝我，曹東升提出了一個條件，必須答應他才能幹。”
“他提出什麽條件？”
“要求我們先付給他錢，然後他才肯收茶。”
山田次郎罵道：“這條老狐狸，他是擔心出現問題。”
“曹會長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安溪總歸還是在民國政府的控制下，萬一出點事，就血本無歸了。”
“好，你去告訴他，可以滿足他的要求，隻要能阻止陳霖桐收購到外銷茶就行。”
“還有一點，要想把茶場的老闆都拉攏過來，咱們的價格必須比六君公司的高。”
山田次郎爽快地答應：“可以，隻要能阻止茶管局的收購，多花些錢沒有關系。”
陳興發心滿意足地說：“有您這句話就好辦了，山田君等着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