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山上泛着寒氣，陳霖桐和大牛沿着茶園裏的小路慢慢向山上走，倆人好久沒有這樣聊過了。
大牛邊走邊問：“阿桐哥，你們什麽時候回福州？”
“明天就是初六了，我想明天就走。”
“茶廠還不能生産，走這麽早幹嘛，過了元宵節再走也不耽誤不了。”
“江濤兄弟讓我早點回去幫他做一些茶廠的工作，有些茶廠生産的外銷茶品質差，江濤兄弟讓我趕在春茶加工前給工人們指導一下，也算是爲抗日出點力吧。”
“鐵蛋那小子不安心在茶廠幹活，整天唠叨什麽抗日。”
“年輕人的想法比咱們多，還是少管他們……”陳霖桐停下腳步，巡視着面前大片的茶園，臉上露出一絲的憂慮。
大牛看着陳霖桐問：“怎麽了阿桐哥？”
陳霖桐感歎地說：“這片茶園是咱們親手種植起來的，一晃快三十年了，咱們的頭發都白了許多，茶樹還是綠油油的。”
大牛咧嘴一笑，“這片茶園的茶樹都換了好幾茬了，咱的頭發可沒換過。”
“大牛，以後不管遇到什麽情況，一定把咱們的茶園經營下去。”
大牛用驚異的目光看着陳霖桐，“阿桐哥，你今天是怎麽了，感覺有些不對勁。”
陳霖桐搖搖頭，“沒什麽，隻是近來有點累，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阿桐哥一定是有事瞞着我。”
“真的沒事，好了，咱們回去吧。”
哥倆說着話開始往回走。
晚上，陳霖桐盤腿坐在床上，望着正在脫衣服的寒夙慧說：“我明天就要回福州了，那邊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去辦。”
“知道你忙，今天鍾靈跟我說，他不回福州了。”
陳霖桐驚訝地問：“他爲什麽不回福州了，江濤兄弟說好了讓他和毓秀到茶管局工作的。”
“鍾靈說想在家多待些日子。”
陳霖桐面帶疑慮地說：“鍾靈回來後整天跟大牛家的小子在一起，也不知道他們在一起嘀咕什麽。”
“鐵蛋這孩子雖然性格不随他爹，但是人品很好，村裏人提起他都說好，鍾靈跟鐵蛋在一起不會有什麽事。”
“我不是擔心鍾靈有什麽事，他一個留過洋的大學生留在山村裏沒什麽發展前途。”
“鍾靈也許就是想在家裏多待些日子。”
“毓秀倒是想快點回去，昨天還問什麽時候走。”
寒夙慧笑着說：“她是想跟着江濤兄弟當兵，還跟我說女孩子穿上軍裝很英俊潇灑。”
“江濤跟我說，如果鍾靈和毓秀到茶管局工作，就給他倆授中尉軍銜。”
“中尉軍銜是多大的官？”
陳霖桐擺擺手，“軍銜是一種級别，很難說是多大的官，不說了，趕快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
小慧吹滅了蠟燭，屋裏頓時漆黑一團，陳霖桐把小慧摟在懷裏，低聲說：“這些年家裏多虧有你支撐着，感覺對不起你。”
“阿桐哥，你這次回來怎麽感覺有好多心事，是不是外面有什麽事？”
“沒事，快點睡吧。”
（2）
茶管局局長辦公室裏，葉江濤坐在辦公桌後看着一份文件，李副官推門進來，陳霖桐和譚毓秀緊随其後一起進來。
“局座，陳掌櫃來了。”
葉江濤急忙站起來，“大哥從安溪回來也不打個電話，我好去接大哥。”
“你正事還忙不過來呢，我怎麽好意思讓你去接……”
譚毓秀看着葉江濤，“葉叔叔好。”
陳霖桐對葉江濤說：“我把毓秀給你送過來了，從今天起就是你們茶管局的人了。”
葉江濤急忙問：“怎麽毓秀自己來了，鍾靈呢？”
“鍾靈這小子想多在家待些日子，沒跟着回來。”
“那好吧，他什麽時候回來就讓他來這邊。”葉江濤對李副官說：“你帶毓秀去機要室熟悉一下情況。”
李副官答應一聲，招呼毓秀一起離開。
葉江濤招呼陳霖桐坐下，“大哥請坐，我剛好有件事要跟大哥說。”
陳霖桐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什麽事情？”
“省政府的陳儀主席爲适應抗戰之需要，決定将省政府及其所屬單位和中央駐閩各機構遷往閩西北……”
陳霖桐很是驚訝，“省政府要從福州遷走？”
葉江濤點點頭，表情凝重。
“遷往什麽地方？”
“省政府以及所屬機構全部遷往永安。”
“這麽說茶管局也要遷往永安？”
葉江濤搖着頭說：“不，茶管局遷往南平，永安縣城容納不了太多機構，所以軍事部門和工商企業主要遷往南平。大哥，我希望你也跟着一起去南平……”
陳霖桐擺擺手，“我不能去南平，茶廠不同于其它工廠，必須要跟茶園在一起，茶廠沒法搬遷。”
“不行就放棄北嶺的茶園，大哥在崇安和安溪都有茶園，仍然可以生産外銷茶。”
陳霖桐看着葉江濤問：“江濤，你跟大哥說實話，小鬼子真的能打到福州來嗎？”
“照目前的形勢推測，日軍肯定會出兵攻占沿海的這些重要城市。”
陳霖桐一臉悲憤，“咱們也有那麽多的軍隊，怎麽就打不過小鬼子？難道就任由小鬼子攻城略地？”
葉江濤神情黯然，“說實話，日軍的軍事力量比咱們強大許多，特别是海上力量，咱們根本就無法跟日本海軍相比，相差不是一星半點的問題，所以日軍真要攻打福州廈門這樣的沿海城市，根本守不住，這也是陳主席下令搬遷的原因，大哥還是準備一下，跟我一起走。”
陳霖桐急忙問：“你們準備什麽時候走？”
“已經開始準備了。”
陳霖桐沉思片刻，“讓我再考慮考慮……”
“大哥還要考慮什麽？”
“茶廠還有一百多号工人，我不能扔下他們獨自跑了。”
葉江濤點點頭，“好吧，大哥一定盡快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