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陳霖桐回福州前先到湖頭鎮六君茶葉公司找馬掌櫃。

馬掌櫃正在爲收購紅茶末的事忙得不可開交。

陳霖桐見到馬掌櫃，對他說：“馬掌櫃，我已經跟生産紅茶末的幾家茶場都說好了，讓他們把生産的紅茶末直接送到湖頭來，你再跟他們商定一下具體的送貨時間，十天左右用船往福州發一次貨，我那邊等着用。”

“東家放心，我讓他們五天往這邊送一次，在咱們精茶廠包裝好後就運往福州。”

“你這邊用大包裝就行，到福州後還要重新裝箱。”

馬掌櫃流露出一絲擔憂，“東家，福州并沒有收購紅茶末的洋行，您收這麽多的紅茶末怎麽銷售啊？”

陳霖桐微微一笑，“馬掌櫃盡管放心，保證一點不剩全部銷出去，我現在唯一擔心的是生産的量不夠。”

（2）

天祿茶園裏，馬林站在大片綠油油的茶田邊，望着幾十個正在采摘茶葉的采茶女，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馬洛城沿着茶田邊的小路一溜小跑過來，高興地對馬林說：“爹，我已經聯系好了德昌、興隆、立友三家茶場，他們都很樂意給咱們合作，這三家茶場，一個月生産一千來擔紅茶末沒有問題，加上咱們三個月肯定能完成五萬箱。”

馬林眼睛看着茶地裏的采茶女，“你給他們的價格是多少？”

馬洛城喜滋滋地說：“五塊大洋兩擔，咱們每擔可以從中賺兩塊半，感覺真是過瘾。”

馬林眉頭一皺，忽然轉身看着兒子問：“這麽容易賺的錢他們自己怎麽不賺？”

“爹是說洋行的李先生？”

“當然是他們。”

“爹，人家已經支付了一萬塊大洋的定金，白花花的大洋已經到手了，您有什麽好擔心的。”

馬林搖着頭，眉頭間流露出一絲憂慮，“不知爲什麽，心裏總感覺不踏實。”

“李先生說了，第一批茶葉交貨後全額結算貨款，再支付第二批茶葉的定金，咱們不見兔子不撒鷹，這樣的買賣不踏實，什麽樣的踏實？”

“我擔心的不是錢的問題。”馬林惴惴不安地說。

“那爹擔心什麽？”

“我也說不上來，好了，你趕快回廠裏組織生産。”

馬洛城答應一聲轉身離開，馬林又叫住了兒子，“等一等，你把那個制茶方法交給三家茶場沒有？”

“交給他們了，我特意叮囑他們要嚴格按照客商交代的方法生産，洋行的人會不時地去他們茶廠檢查。”

“你再去告訴三家茶場，一定要注意保密，千萬不能讓外人知道他們在用老葉制茶。”

“明白了，我這就去告訴他們。”馬洛城說完，匆忙轉身離開。

（3）

陳霖桐趕回到福州龍勝茶廠，顧不上休息先到廠房裏各個制茶環節了一遍，然後回到廠房辦公區，端起陳全泡好的茶，喝了一口。

朱貴和聽到陳霖桐回來了，興沖沖地從外面進來，“陳掌櫃，可算把你盼回來了，你這一走把我忙得是焦頭爛額。”

陳霖桐回身看着朱貴和，“老朱，讓你受累了，放你一天假好好歇歇。”

朱貴和擺着手說：“不用歇，多虧大小姐，陳掌櫃走後我就把大小姐叫來了，這段時間都是大小姐到處應付着。”

陳霖桐神情一怔，“怎麽沒看見蕭小姐？”

“聽說你回來了，大小姐就走了。”

陳霖桐眉頭一皺，眉宇間流露出一絲憂慮，急忙換了話題，“廠裏的情況如何？”

“都忙得熱火朝天，茶廠和制箱廠那邊都是兩幫人輪換着幹，真是怪了，夥計們越累越有勁頭，掌櫃的，說實話我是真服你了，不管是新來的夥計還是原來的人都那麽聽你的……”

陳霖桐笑着說：“其實很簡單，隻有用心去對待他們就行。”

朱貴和點點頭，“明白了，難怪蕭老爺也那麽信任掌櫃的。”

“先不說這個了，老朱，你先辦兩件事。”

“掌櫃的請說。”

“安溪和崇安兩地都有四五家茶廠在生産紅茶末，最近兩天第一批就會運到福州，你一定要及時給他們貨款。”

“我知道了，咱們開戶的恒源錢莊在安溪和崇安都有分号，就通過錢莊把貨款支付給他們。”

陳霖桐點點頭，“很好，茶葉公司的那些錢肯定不夠用，蕭先生答應再給十萬大洋，到時候你把這筆錢直接轉入恒源錢莊就行。另外一件事，紅茶末運到福州後就送到制箱廠，在那邊進行裝箱，茶廠原來責包裝的隻有幾個人，可能不夠用，你再臨時雇傭幾個夥計。”

“好的，我馬上去辦。”

“蕭小姐有沒有詢問生産紅茶末的事？”

“大小姐頭天來的時候問過，我告訴她陳掌櫃有自己的打算，她也沒說什麽。”

陳霖桐點點頭，“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朱貴和剛要轉身離開，随即又停下腳步，遲疑了片刻說：“陳掌櫃，大小姐過來的這段時間，一直有很重的心事，您能不能抽空去看看她？”

陳霖桐臉上閃過一絲不安，随即對朱貴和說：“嗯，我知道了。”

朱貴和轉身離開，陳霖桐望着他的背影，臉上流露出複雜的表情，有痛苦，有茫然，也有悲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