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霖桐兩眼含淚,哽咽着說:“吳叔叔好……”
吳偉江吓了一跳,驚訝地問:“這位先生,你這是?”
“吳叔叔認不出我了?家父是譚熙瑞。”
吳偉江睜大眼睛吃驚地看着陳霖桐,“你……你是小少爺?”
“是我……”
吳偉江一把抓住陳霖桐的胳膊,“少爺快起來,小少爺終于回來了,大清國一完我就猜着少爺該回來了,夫人還好吧?”
陳霖桐站起來,“家母一切都好,吳叔叔怎麽在這裏種茶園了?”
“自從你父親被害後我就不在官府當差了,回到這裏重操祖上的舊業,過着平靜的日子。”
“吳叔叔祖上也是種茶的?”
吳偉江點點頭,“家父也是制茶工,早年就在你們家的茶廠幹活,在我幼年的時候,父親突發疾病去世了,撇下母親和我,多虧了你的祖父譚老爺子,不僅接濟我們母子的生活,還讓我上私塾讀書……”
陳霖桐點點頭,心裏終于明白吳偉江爲何不顧性命救母親和自己,是爲了報恩。
陳全走過來,看着吳偉江說:“吳先生好,您還認識我嗎?”
吳偉江打量了一下陳全,皺着眉頭想了想,“看着有些眼熟,不過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半年前在村子裏跟吳先生聊過幾句,向您打聽過鼎福茶場的事情。”
“呃,想起來了,有這麽回事,你是?”
陳霖桐急忙說:“他叫陳全,是我茶廠裏的兄弟,我當時有事走不開,就讓陳全先來崇安了解一下情況,”
“原來是這麽回事,這裏說話不方便,咱們回家吧。”吳偉江拿起鐵鍁,招呼陳霖桐往回走。
陳霖桐跟随吳偉江回到家裏,打量着屋裏擺放的竹制家具,“吳叔叔,當年家母帶着我就是躲藏在這間屋裏吧?”
吳偉江把蓋碗茶放在陳霖桐身邊的小方桌上,“少爺請喝茶,不錯,夫人帶着小少爺在這裏住了一個多月。”
“吳叔叔坐吧,别爲我忙活了。”
吳偉江在陳霖桐對面的竹椅上坐下,“少爺這次回來有什麽打算?”
“不瞞吳叔叔,這次回崇安有兩件事要做,一是要查清楚父親的冤案,二是要收回我們譚家的祖業。”
吳偉江神情凝重,緩緩點了點頭,“快二十年了,是該還譚老爺的清白了。”
“吳叔叔是否了解當年的一些情況?”
“當年譚老爺被判了斬刑後,我曾偷偷地進大牢探望過一次。”吳偉江一副沉思默想的神情,腦海中浮現出當時的情景。
光線昏暗的大牢裏,吳偉江悄悄走到牢門邊,雙手扶着牢門粗大的木柱,低聲叫道:“譚老爺、譚老爺,快醒醒……”
譚熙瑞躺在草席上,身體動了一下,慢慢坐起來,看到站在牢門外的吳偉江,急忙起身走過來。
譚熙瑞一把抓住吳偉江的手,神情焦急地問:“兄弟,阿桐他們娘倆怎麽樣了?”
“譚老爺放心,夫人和小少爺都很安全。”
譚熙瑞松了一口氣,“謝謝兄弟,他們娘倆沒事我就放心了。”
吳偉江神情黯然地說:“譚老爺,這件案子是宮裏下旨查辦的,恐怕很難翻案。”
譚熙瑞神情悲憤,“我知道,雖然明知道是冤案,可是卻無從伸冤,我死不瞑目啊。”
“譚老爺知道是誰跟您過不去嗎?”
譚熙瑞搖搖頭,“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究竟得罪了誰,是誰害的我家破人亡。”
“我看過上面下來的公文,譚老爺爲老佛爺六十大壽制作的貢茶有股難聞的怪味,您知道問題出在什麽地方嗎?”
“這些天我反複地琢磨過這件事,唯一可能出現問題的地方是裝貢茶的陶制茶罐……”
陳霖桐聽吳偉江說出可能父親的猜疑,吃驚地問:“我父親認爲是盛放貢茶的茶罐出了問題?”
吳偉江點點頭,“崇安縣城西南三十來裏有個叫土坑的村子,這個村有百十戶人家,家家都燒制陶瓷,崇安各個茶場用的茶罐,有一大半都是這裏燒出來的,按照譚老爺告訴我的地址,我去了趟土炕村……”
陳霖桐迫不及待地問:“找到了燒制那批茶罐的人家沒有?”
“找到了,這個人姓王,叫王老杆,據說這個人的手藝在當地是最好的,當我找到他家的時候,卻發現大門緊閉,聽鄰居說就在鼎福茶場出事前一個多月,王老杆一家突然離開了土坑村,沒人知道去了哪裏。”
“這個王老杆是不是知道自己燒制的茶罐出了問題?”
“有這種可能,以後每隔兩三年我都會去趟土坑村,就在五年前,王老杆突然又回來了……”
陳霖桐激動地問:“那他現在就是土坑村了?”
吳偉江點點頭,“嗯,我找到了王老杆,詢問當年那批茶罐的事情,沒想到他又聾又啞,什麽話都不說,我找鄰居打聽了一下,原來這些年,他的兩個兒子都死在外面,隻有他和老伴活下來,所以人也變得有些癡呆了。”
陳全靠近陳霖桐說:“掌櫃的,咱們是不是去趟土坑村?”
陳霖桐點了一下頭,又問吳偉江,“我父親一直都不清楚自己是因爲什麽被人陷害嗎?”
“譚老爺親口對我說過,既不知道是誰害他,也不清楚是爲什麽。”
“家父竟然不知道是被誰害的,這件事的确有些怪……”陳霖桐眉頭緊蹙,一副苦思冥想的神情,“吳叔叔,您了解接手了我家茶場的那個馬林嗎?”
“我在縣衙做胥吏的時候就認識馬林,他當時是布政司蕭大人的師爺,深得蕭大人的寵信。”
陳霖桐一臉驚訝,“布政司蕭大人的師爺!此人的背景很深啊,難怪他兒子說在崇安關系很廣……吳叔叔,我懷疑父親的冤案跟此人有關……”
吳偉江神情一怔,“少爺說到這裏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吳叔叔想起什麽事?”陳霖桐急切地問。
吳偉江陷入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