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庭院裏充滿了笑聲,小慧和丫鬟小燕,一人攙扶着一個孩子,兩個孩子蹒跚着學走路。
陳氏笑容滿面地坐在旁邊看着,不時地吆喝兩聲,“都小心點,千萬别讓他倆摔倒了。”
小慧笑着說:“娘,看把您心疼得,小孩子學走路哪有不摔倒的。”
“他們可是娘的心肝寶貝,怎麽會不心疼呢。”
寒賢志走進院子裏,看着幾個人說:“在大門外就聽見你們的笑聲了。”
陳氏急忙站起來,“親家公來了,快坐……”對丫鬟小燕說,“燕,把孩子給給我,去給親家公泡茶。”
寒賢志擺擺手,“不用忙活了,我坐坐就走。”
小慧抱着兒子走到父親身邊,“鍾靈,快叫姥爺。”
寒賢志把鍾靈抱過來放在腿上,“來,讓姥爺抱抱,兩天沒見又重了好多啊。”
小慧在父親身邊坐下,“爹來是不是有事?”
“也沒什麽事,阿桐最近來信沒有?”
“半月前來過一封信。”
陳氏急忙問:“他姥爺,阿桐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寒賢志問倆人:“你們沒聽到村裏人都在議論什麽吧?”
小慧神情一怔,“爹,是不是阿桐出什麽事了?”
“你們别着急,阿桐沒出什麽事,好像是他們的生意出了點事。”
陳氏不安地問:“阿桐的生意出什麽事了?”
“村裏的人也不知道從哪裏聽到的消息,都在說阿桐發往國外的好幾萬箱茶一點沒賣,全部賠了……”
“啊——”陳氏大吃一驚,“怎麽會都賠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也是剛聽到這件事,這不着急過來問問。”
“阿桐哥來信說一切都好,怎麽會出這麽大的事情,要不我去福州看看吧?”
陳氏看着小慧說:“你去福州兩個孩子怎麽辦?”
寒賢志對女兒說:“生意上的事情阿桐一定能應付,這個時候最好别去給他添亂,先寫封信問問情況再說。”
“好,我現在就去給阿桐哥寫封信。”小慧說着就往屋裏走。
陳氏沖着小慧說:“再急也不差這一會,陪着他姥爺說會話。”
寒賢志對陳氏說:“讓她去寫吧,不用陪我。”
陳氏擔心地問:“阿桐在福州怎麽會弄出這麽大的事來?”
“做生意哪有隻賺不賠的,我奇怪的是這事村裏人怎麽都知道的。”
“會不會是有人故意在背後說阿桐的壞話?”
寒賢志點點頭,“有這種可能,做生意難免會得罪些人。”
陳氏有些後悔地說:“當初就不該讓阿桐去福州。”
(2)
蕭雅璇駕駛福特轎車行駛在郊外的道路上。
陳霖桐坐在副駕駛座上,側臉看了蕭雅璇一眼說:“以後我騎馬回來就行,不用你開車接送。”
“有車幹嘛要騎馬,再說坐車又快又舒服。”
“你也挺忙的,不能總是麻煩你接送我。”
蕭雅璇宛然一笑,“我不忙,我就喜歡接送大哥。”
陳霖桐無奈地搖搖頭,知道自己說不過蕭雅璇,而且說多了還會被抓住話柄。
福特轎車在茶廠院子裏停下,蕭雅璇與陳霖桐從車裏出來。
朱貴和一臉喜悅地走過來,“小姐、陳掌櫃,你們回來了。”
蕭雅璇看着朱貴和我:“看朱叔的高興勁像是有什麽好事?”
“的确是有件好事,陳掌櫃不是讓我把兩千箱茶轉移到朋友的倉庫裏嗎,我琢磨着這麽多茶存放時間長了也不好,于是就讓朋友拿了一些樣品到熟悉的洋行問問,沒想到洋行經理品嘗了咱的茶後說有多少就要多少,這不是大好事嗎?”
“真的!”蕭雅璇驚喜地問:“他們給什麽價?”
朱貴和伸出五個手指,來回比劃了一下,高興地說:“每箱十兩銀子,這在福州茶市可算是高價了。”
陳霖桐神情平靜地對朱貴和說:“麻煩告訴你的朋友,謝謝他了,這兩千箱紅茶不賣。”
朱貴和驚訝地問:“爲什麽不賣?好不容易找到買家,怎麽不賣?”
“不爲什麽,對了,安排人把那兩千箱茶再運回廠裏的倉庫,順便問問儲存費是多少,給人家結了。”陳霖桐說完轉身向廠房門口走去。
朱貴和一臉疑惑地看着蕭雅璇,張口結舌地說:“這……這算怎麽回事?有錢幹嘛不賺?”
“好了朱叔,别管這麽多了,按照陳大哥說的去做吧。”
陳霖桐走到辦公桌前,拿起桌上的茶壺,嘴對嘴喝了兩口。
蕭雅璇走過來問陳霖桐,“大哥,我覺得朱叔說的好事啊,你幹嘛不同意?”
“洋行剛剛坑了咱們三千箱茶,我再賣給他們茶葉,讓他們再賺咱們的錢,這種事我做不到。”
“大哥,我覺得你這有點意氣用事了,現在買咱們茶的又不是寶利洋行。”
“洋行沒一家是好東西,從今往後,我絕對不跟任何一家洋行打交道。”
蕭雅璇着急地說:“可是那兩千箱茶壓在倉庫裏也不是辦法啊。”
陳霖桐微微一笑,“你放心,從我出道以來還沒有積壓過一點茶,雖然現在還想不出什麽辦法,不過早晚會把這些茶處理掉。”
“大哥,我就敬佩你的自信,說實話我父親也正是看中了大哥的這種自信才把你請到福州來的。”
“又跟我說好聽的,我要是有妹子說的這麽厲害,就不會被洋人坑了,現在整個福州都知道我陳霖桐是個笨蛋。”
蕭雅璇被陳霖桐逗樂了,“我就喜歡大哥這樣的笨蛋。”
(3)
朱貴和一肚子悶氣沒處說,當天晚上去找蕭柏坤。
蕭柏坤見朱貴和來了,滿臉的不悅之色,猜到有事要說,把他請到書房。
朱貴和跟着蕭柏坤走進書房,怨氣滿腹地問:“老爺,小姐跟您說那兩千箱紅茶的事情沒有?”
“璇兒什麽也沒對我說,出什麽事了?”
“兩月前陳掌櫃不是讓我從茶廠轉移出去兩千箱紅茶,現在有洋行開出每箱十兩銀子的高價要收購,不知爲什麽陳掌櫃不讓賣,又讓把茶運回到茶廠的倉庫裏,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蕭柏坤驚訝地問:“有這樣的事?”
“我說的句句是實話,當時小姐也在場,而且小姐也讓我聽陳掌櫃的安排。”
“那就聽陳掌櫃的……”
“老爺!”朱貴和氣呼呼地說,“您不能任由陳掌櫃的亂來,咱們花了那麽多銀子買下茶廠,到現在不僅一兩銀子沒掙,還一個勁地往裏賠錢,好不容易有人買咱們的茶了,他卻不讓賣,哪有這樣做買賣的?”
“我想阿桐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吧?”
“能有什麽理由?人家還說了,這樣的紅茶有多少就要多少,咱們廠子停産,夥計都閑着,既然有要的,就趕快恢複生産才對。”
“呵呵……”蕭柏坤笑起來,“老朱,你說陳掌櫃知道自己制的茶很搶手嗎?”
朱貴和怔了一下,“應該知道吧,我說有洋行要買咱們的茶,而且有多少要多少,當時陳掌櫃的表情很冷淡,對我的話好像一點也不感興趣,看樣子肯定知道洋行很喜歡這些茶。”
“做生意最難得的就是知道什麽錢該賺,什麽錢不該賺。阿桐在安溪有兩座茶廠和幾百畝的茶園,就在來福州之前日本人想跟他合作建茶場被他拒絕了,如果單純爲了賺錢,他根本沒有必要撇家舍業來福州。”
朱貴和點點頭,一臉愧色,“看來我是錯怪陳掌櫃了……”
蕭柏坤語重心長地說:“老朱,論年齡咱們倆都比阿桐大許多,但是若論才智和爲人,咱們都不如他。”
“我知道,以後一定配合好陳掌櫃。”
“時候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
朱貴和答應一聲,默默地轉身走出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