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昌洋行經理辦公室裏，伊戈爾把一沓銀票遞給金智童，微笑着說：“金先生，這次我們合作的非常漂亮，這是你的那一份，一共是一萬六千兩。”
金智童接過銀票，眉開眼笑，“謝謝伊戈爾先生，說實話這次讓我破費了不少銀子，這兩個人太難對付，差一點壞了事。”
“金先生，有一點我一直搞不懂，你爲什麽要幫我們，而不幫着你們中國人？”
金智童眉飛色舞地說：“我是隻認銀子不認人，誰能讓我賺到銀子我就幫誰。”
“哈哈……”伊戈爾哈哈大笑起來，“難怪有人說你們中國人都是些唯利是圖之輩，這一點在金先生身上最突出。”
“彼此彼此，你們俄國人在這一點上比我還恨。”
與此同時，陳霖桐和李舒航站在輪船甲闆上，遙望着漸漸模糊的漢口碼頭，倆人心情沉重。
李舒航輕輕歎了一口氣：“哎，沒想到咱們竟然在漢口栽了一個大跟頭。”
陳霖桐咬着牙說：“這筆賬先記下，早晚要讓他們還回來。”
李舒航看着陳霖桐問：“大清國都拿這些洋行沒辦法，怎麽讓他們還？”
陳霖桐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怎麽讓他們還，不過我相信總有一天會讓他們還回來。”
李舒航忍不住笑起來：“阿桐，你身上有股别人沒有的韌勁，說實話我就佩服你這一點。”
“有仇不報非君子，有冤不申枉爲人，我這輩子堅信這一點。”
李舒航拍了拍陳霖桐的肩膀，“吃一塹長一智，走吧，去船艙歇會。”
倆人回到帶有會客間的豪華客艙内，陳霖桐坐在長沙發上擺弄着功夫茶具，準備開始泡茶，李舒航坐在側面的單人沙發上看着他。
陳霖桐邊泡茶邊打量着船艙問：“三哥，這間船艙比咱們來的那艘船上的大好多。”
李舒航笑着說：“咱們來上海的時候乘坐的是二等艙位，現在這間是一等艙，當然要大好多了。”
陳霖桐忍不住笑起來，“這麽說咱們賠錢還有功了。”
“我是爲了讓你多增加些見識，特意定的一等艙。”
陳霖桐把沖泡好的茶湯倒入茶杯中，遞給李舒航，“三哥，說實話，跟你來漢口真是增加了不少見識。”
李舒航有些遺憾地說：“就是沒能在大上海好好地玩玩，來的時候沒時間，現在回去又沒了心情，上海要比漢口好玩多了。”
陳霖桐端起若深杯輕輕喝了一口，放下杯後看着李舒航說：“三哥，這兩天我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咱們以後怎麽樣才不再受洋鬼子的窩囊氣。”
李舒航喝了一口茶，無奈地搖着頭說：“不僅漢口茶市這樣，其實福州、廈門、廣州這些茶市都一樣，茶葉的外銷完全被洋行壟斷控制着，要想不受外國人的欺辱是癡心夢想。”
“在漢口碼頭遇到那個要跳江的茶商，當時我就在想，既然死都不怕了幹嘛不跟洋鬼子鬥？”
“朝廷都拿洋人沒辦法，一個茶商怎麽跟洋人鬥？”
“三哥，如果不跟洋行抗争，中國的茶商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我琢磨着要想擺脫洋人的控制，就必須自己把茶賣到國外去。”
李舒航用驚異的目光看着陳霖桐，“你的意思是要打破洋行對外銷茶的壟斷？”
陳霖桐神情堅毅地說：“對，咱們自己把茶葉出口到國外去，撇開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洋行。”
“阿桐，我就佩服你這種敢闖敢幹的勁頭，想别人不敢想的，做别人不敢做的。”
“等回去跟大哥他們一起好好琢磨一下這件事。”
李舒航沉思片刻，看着陳霖桐說：“阿桐，把茶葉出口到國外去，可不像你跑到泉州賣茶那麽簡單，這裏面有好多的難題是咱們根本無法解決的……”
陳霖桐打斷了李舒航的話，“怎麽沒法解決？英國人、俄國人、法國人還有美國人，都在咱們中國開洋行出口茶葉，他們都能解決，我就不相信唯獨咱們不能解決？”
“這個可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阿桐，你不了解茶葉外銷的流程和一些環節，運輸、銷售、結彙，其中任何一個方面的問題國内的茶商都很難解決。”
陳霖桐不服氣地說：“很難解決不等于無法解決，我知道肯定會有許多難題，古人說得好，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遇到什麽難題就解決什麽難題。三哥，來漢口之前，空明師父對我說過孟子的一句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咱們雖然稱不上富達，但是也不能獨善其身。”
李舒航端起若深杯一飲而盡，“阿桐，我就佩服你的勇氣，你要決定要做這件事，三哥一定跟着你……”
陳霖桐端起茶壺給李舒航斟上茶，“我對茶葉的外銷一竅不通，這事還得依仗三哥。”
李舒航：說實話，在洋行停止收茶的時候我就考慮過這個問題，要想把咱們的茶業做大做強，必須能自主出口，不過以咱們目前的實力獨自進行茶葉外銷很難做到，可以考慮另辟蹊徑……“
陳霖桐迫不及待地問：“三哥是不是有辦法了？“
“所有銷往歐洲的茶都是先進入倫敦市場，倫敦茶市采取的是拍賣的方式進行，在咱們中國的這些洋行采購茶葉運到倫敦後，并不是自己銷售，而是進入茶市競拍，所以我到了一個方法，通過熟悉的洋行，用代運和寄售的方法進行出口。“
“代運寄售？三哥能不能說的明白些。“
“簡單地說就是我們收購加工外銷茶，但是這些茶并不賣給洋行，而是委托洋行幫我們運到倫敦，然後在茶市參加拍賣，我們隻需付給洋行傭金，這是目前唯一可以嘗試的方法。“
陳霖桐沉思片刻，點着頭說：“借船出海，可以試一試，路要一步步地走，積累經驗，時機成熟後再考慮前進一步。“
李舒航附和着說：“你這個借船出海的叫法很合适，大哥對洋行的情況非常熟悉，咱們回去後跟大哥好好地聊聊，聽聽他的意見。”
陳霖桐點頭道：“不錯，大哥經驗多，是該聽聽大哥的。”
李舒航喝了杯中的茶，“出去透透氣吧，别把自己關在船艙裏。”
“聽三哥一說，感覺心裏的悶氣消了不少，心情也舒暢，到甲闆上走走。”陳霖桐說完，跟李舒航一個走出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