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霖桐家的大門口外停着一輛有車篷的馬車,馬夫站在馬頭的一側,用手牽着缰繩。
陳氏和小慧一邊一個拉着靈兒的手從大門出來,三個人的眼裏都含着淚,來到馬車邊,靈兒對陳氏和小慧說:“阿母,嫂子,别送了,你們快回家吧。”
“東西都帶上了沒有?”陳氏的眼淚止不住流下來。
靈兒強忍住眼淚說:“都放在車上了。”
陳氏擦了一把臉上的淚,“好了,你快上車吧,到了姨娘家後就捎信回來。”
“知道了,我走了。”
小慧叮囑道:“路上注意安全,等你哥回來,我們就一起去看你。”
靈兒答應一聲坐到馬車上,向倆人揮揮手,“阿母,嫂子,你們快回家吧。”
車夫趕着馬車離開,靈兒坐着馬車裏淚如雨下,這一走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靈兒心如刀絞。
小慧攙扶着陳氏的胳膊,倆人眼含着熱淚一直望着馬車消失在村口外。
(2)
廈門李家書房裏,李默遠握着毛筆,站在書桌邊寫着大字。李舒海手上拿着一封電報急匆匆走進來,着急地說:“爹,漢口那邊出事了。”
李默遠擡頭看了兒子一眼,神情平靜問:“出什麽事了?”
李舒海把電報遞給父親,“這是老三剛發來的電報,您看一下。”
李默遠将毛筆放在筆架上,接過電報看了一下,然後慢慢地坐在椅子上,緩緩地說:“這是金智童聯合洋行給咱們下了個套……”
李舒海氣憤不已,“都怪我,太信任這個老同學了。”
“這種事情誰也想不到,再說你也多年沒跟他來往,怎麽會知道他變成什麽人了。”
李舒海急忙問:“爹看這件事如何處理?”
李默遠反問道:“你的意見呢?”
“價格再低也隻有在漢口處理掉,如果運回來賠得更大。”
“金智童也是抓住了這一點,那就給舒航發電報,讓他們盡快把貨處理了,平平安安地回來。”
“好,我這就去回電報。”
“告訴他們倆,賠點錢沒什麽,關鍵是人要安全回來。”
“我知道了。”李舒海說完,匆忙離開書房。
(3)
李舒航接到大哥的電報,隻好答應以每箱六兩銀子的價格将茶賣給巨昌洋行,與陳霖桐一起來到巨昌洋行的倉庫裏。
金智童和董文賦早早來等着了,四個人站在倉庫門口,看着裝卸工們拉着裝滿茶葉箱子的平闆車進來,平闆車排成長長隊伍,足足有上百輛之多。
洋行負責驗收貨物的俄國人對身邊的一個夥計說:“每輛車上取下一箱進行驗貨。”
夥計答應一聲,從第一輛平闆車上搬下一下茶葉,用撬棍把箱蓋啓開,俄國人抓起一把茶葉看了一下,然後揮了一下手。夥計搬起箱子放在了旁邊的磅秤上。
俄國人看了一眼磅秤,然後對金智童說:“隻有45斤,不到你們說的50斤,隻能按照45斤來計價。”
李舒航急忙說:“不可能,這些都是外銷的茶葉,重量非常标準的。”
俄國人不容分辯地說:“我們的磅秤顯示是45斤,必須以我們的磅秤爲準。”
陳霖桐心中的怒火爆發了,沖過來猛地一腳踹翻了磅秤,大罵:“操你八輩祖宗,你們磅秤顯示十斤,也算十斤!?你們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王八蛋!”
俄國人瞪着眼睛吃驚地看着陳霖桐,“你是什麽人?”
陳霖桐指着對方的鼻子,“我是你祖宗,你們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洋鬼子。”
俄國人吃驚地問:“你想幹什麽?”
陳霖桐搬起磅秤上邊茶葉箱子,怒吼道:“老子不賣了……”猛地把箱子摔在地上。木箱應聲破碎了。
金智童趕緊過來拉住陳霖桐的胳膊,“陳老闆消消氣,千萬不要這樣。”
陳霖桐沖着李舒航大喊:“三哥,讓他們把這些茶都扔進長江裏去,都扔了也不賣給這幫龜孫子了。”
金智童着急拉着陳霖桐走到旁邊,李舒航和董文賦也趕緊跟過來。
陳霖桐氣得七竅生煙,“氣死我了,老子不賣了,看這些龜孫子還有什麽招。”
李舒航也附和着說:“不賣了,洋行也太氣人了,不就是一萬來箱茶葉嗎,都他娘的扔進江裏喂魚。”
金智童急得手足無措,眼看到手的銀子就沒了,語無倫次地說:“李先生,李老弟,千萬不能意氣用事,這可是七八萬兩銀子。”
陳霖桐揮舞着胳膊,怒不可遏地說:“銀子再多也不受這個氣了,一箱也不賣給這些王八蛋們。”
金智童着急地說:“李老弟,這樣吧,你們先回茶棧,把這裏都交給愚兄,一定會處理好,絕對不能讓他們扣秤吃磅。”說着話向董文賦揮了一下手,“趕快陪李先生和陳老闆回茶棧。”
董文賦用胳膊攬着倆人,一邊勸說一邊往倉庫外面走。
金智童急不可待地跑去找伊戈爾,一溜小跑沖進洋行經理室,喘着粗氣對伊戈爾說:“告訴你的人,這批貨不能扣秤了,否則停止交易。”
伊戈爾看着金智童問:“你在威脅我嗎?”
“我告訴過你,來的這倆人跟平常的茶商不一樣,一旦惹怒了他們,根本不在乎這些銀子,會把這些茶全部抛進長江裏,你我都賺不到一分錢,不要爲了蠅頭小利壞了大事。”
伊戈爾略一沉思,“好吧,告訴收貨的,按照實際重量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