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航急忙問：“您昨可以嗎，爲什麽今天又不行了？”
王經理猶豫片刻，看着倆人問：“你們是不是已經跟巨昌簽訂過合同了？”
陳霖桐問：“是不是新和祥的人告訴王經理我們跟巨昌簽合同的事？”
王經理擺擺手：“你們就别管我聽誰說的，有沒有這回事吧？”
李舒航對王經理說：“雖然簽過合同，但是并沒有交貨，所以跟誰合作仍然是我們的自由。”
王經理無奈地說：“你們對漢口的情況還不了解，在這裏隻能選擇一家洋行合作，如果放棄了，就隻能把貨再運回去，絕對不會再有第二家收購你們的貨。”
“爲什麽會這樣，沒有道理嗎？”李舒航氣憤地說。
“這是俄商洋行定下的規矩，多少年來一直這樣，沒人能改。”
陳霖桐臉色鐵青，猛地站起來，向李舒航揮了一下手，“别說了三哥，我們走。”
李舒航起身向王經理一抱拳，“告辭了王經理。”
王經理略一猶豫，對李舒航說：“李先生，我看你們都是本分的商人，就告訴你句實話，你們這批茶近期内恐怕很難出手。”
“爲什麽這麽說？”
“你們買一份今天的報紙看看就知道了。”
李舒航謝過王經理，與陳霖桐一起從怡祥茶棧出來，沿着商業街向前走了幾步，迎面過來一個報童，陳霖桐急忙向報童招手，遞給他兩個銅闆買了一份報紙。
陳霖桐迫不及待地打開報紙，李舒航站一旁着急地看着。報紙上的頭版有一行大字：英國商船普倫斯号到港。
李舒航輕聲讀着下面的内容，“昨晚英國商船普倫斯号到達漢口碼頭，船上載有十萬箱印度紅茶末，這批紅茶末的到來将會對漢口茶市的茶葉價格産生巨大沖擊。”
陳霖桐猛地把手上的報紙團成一團，臉色鐵青，氣得破口大罵：“日他娘的，金智童這個狗雜種耍了咱們。”
李舒航依然心存善念，“他……他不應該啊……”
“有什麽不應該的，這個混蛋明顯是設下了一個圈套，走，現在去找他問個清楚。”
李舒航一把拉住陳霖桐，“阿桐，先别沖動，見到金先生後我來問他，也許他根本不知道英國商船的事。”
陳霖桐疾言厲色地說：“三哥，怎麽到現在了你還相信他！”
“走吧，咱們去新和祥茶棧問問情況再說。”李舒航招呼陳霖桐去新和祥茶棧。
金智童坐着經理辦公室裏，一邊喝着咖啡，一邊樂呵呵地看着報紙，李舒航和陳霖桐怒氣沖沖地從外面走進來。
金智童放下報紙，站起來，“我正想要去酒店找二位，沒想到你們先來了，快坐。”
李舒航竭力壓着心裏的火氣，“金老闆找我們有何事？”
金智童指着陳霖桐手上的報紙問：“你們也看到這份報紙了？”
陳霖桐把報紙向桌上一扔，怒氣沖沖地問：“我們就是爲這事來的，金老闆一定是在很早前就知道有一船紅茶末來漢口吧？”
金智童繞到辦公桌這邊，在倆人對面坐下，“天地良心，這樣的事情我怎麽可能知道，我一直是跟俄國洋行打交道，而且英國茶商在十多年前就離開了漢口茶市，我怎麽可能知道他們的情況。”
“别說這麽多廢話了，趕緊按照合同讓巨昌洋行收貨吧。”
金智童擺出一副無奈的神情，“我想去找二位正是爲這件事，伊戈爾經理讓人過來告訴我，茶葉可以收下，但是價格不能再按照原來的，隻能随行就市，按照現在的市場價格。”
陳霖桐冷笑道：“這就你們推遲收貨的真實目的吧？”
“我剛才說過了，真的不知道有紅茶末來漢口這件事，你們知道我隻是個中間人，收茶的是巨昌洋行，有些事我根本無法控制，舒海也是幹茶棧的，他很清楚這裏面的事情。”
陳霖桐鐵青着臉說：“你還有臉提我大哥，連自己的朋友都欺騙，算什麽東西……”
金智童臉色一沉，義正言辭說：“陳老闆，你這樣罵人就不對了，買賣都是自願的，你們不願意賣可以把貨再運回去，我不收你們的儲存費，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金老闆，你想把價格壓多少？”李舒航面無表情地問，心裏明白，說再多也沒有用，已經掉人家的挖好的坑裏了。
“不是我，是巨昌洋行要壓價。”
“别管誰了，就說是什麽價吧？”
金智童伸出右手，圈着三個手指，把大小拇指伸出來，示意了一下。
“六兩！”李舒航猛地站起來，驚愕地說：“每箱六兩？金老闆不是開玩笑吧？”
金智童搖搖頭，神情嚴肅地說：“我沒有開玩笑，巨昌開出的價是五兩半，在我的一再要求下，最後答應每箱六兩。”
陳霖桐怒視着金智童，“你他娘的也太黑了吧，合同上價是每箱14兩，一下砍去一半還多，強盜也沒有這麽幹的。”
金智童平靜地說：“陳老闆别激動，其實洋人在中國就是強盜，但是卻拿他們沒有任何辦法，你們先回酒店冷靜一下，仔細地考慮考慮，貨就在我的倉庫裏，賣不賣随便你們。”
李舒航無力地向陳霖桐揮了一下手，“阿桐，咱們先回去吧。”
陳霖桐轉身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下腳步，轉身看着金智童，“金老闆，現在你不用再安排人監視我們了吧？”
金智童微微一笑，“陳老闆真會開玩笑，我怎麽能做出這種事來。”
陳霖桐和李舒航都臉色陰沉，倆人一聲不吭沿着街道往前走，街道上熙熙攘攘，沒人留意到他們。
李舒航停下腳步看着陳霖桐，“阿桐，你說咱們該怎麽辦？”
“這個金智童從一開始就給咱們挖好陷阱，現在咱們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把茶再運回去，再就是接受他們的條件。”
李舒航懊悔地說：“你當初的感覺是對的，如果早一天給大哥發電報，讓他先别發貨就不會出現今天這個局面。”
“金智童這個混蛋之所以把咱們灌醉，然後弄到花船上出去待了三天，就是爲了拖住咱們不給大哥發電報。”
李舒航一臉愧色地說：“酒色不但害人，還誤事啊。”
“先去郵局給大哥發封電報，把情況說一下，聽聽大哥的意見吧。”
李舒航點點頭，“隻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