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口新和祥茶棧裏,一身肥肉的茶棧經理金智童坐在辦公桌後看報紙,年輕的夥計董文賦走進來,把一封電報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經理,有您一封電報。”
金智童拿起電報看了一下,猛地拍在桌子上,把旁邊的董文賦吓了一跳。
金智童張開大嘴,興奮地大笑了起來,“哈哈,來大買賣了。”
董文斌好奇地問:“經理,什麽大買賣這麽高興?”
“這封電報是我留洋時的一個同學發來的,他在廈門的茶棧積壓了一萬多箱精茶,詢問漢口這邊是否有銷路。”
“經理打算怎麽做這筆買賣?”
金智童擺擺手,“别急,讓我仔細考慮一下,今年漢口的生意也不好做,咱們也好幾個月沒開張了,這一次老子一定要開張吃三年。”
董文賦擔心地說:“一萬多箱也不是個小數,能一次吃下這麽多貨的也就是源泰、百興、巨昌幾家洋行能行。”
金智童若有所思地說:“廈門那邊跟咱們也就是一錘子買賣,這一次咱們不能隻賺傭金,這幾家洋行得挨個找他們談,一箱貨咱們至少要提一兩銀子。”
“這麽多!”董文賦驚得長大嘴,“做成了就是一萬多兩銀子啊。”
金智童看着手上的電報,臉上露出狡黠的笑,自言自語說:“老同學,這一次可要對不住你了。”
董文斌急忙問:“經理,咱們怎麽弄?”
“你馬上去給我老同學發電報,讓他們盡快來漢口。”
(2)
湖頭鎮六君茶葉公司裏,李舒海把剛收到的電報遞給舒航,情緒高漲,興奮地說:“老三,漢口那邊來電報了,我那位同學說可以把貨運過去,俄國人的報價大約在每箱十一兩至十二兩銀子之間。”
李舒航一聽,也喜形于色,“這價格比以前賣給英國人的還高。”
李舒海點點頭,“這個價格很不錯了,比我想的要好,電報說具體價格要看到貨後才能确定,讓咱們盡快帶着茶樣過去。”
“那我這就去告訴阿桐,我們明天就起程趕往漢口。”李舒航說完着急往外走,去奇卿村找陳霖桐。
李舒航趕到六君茶廠,把接到電報的事告訴陳霖桐,讓陳霖桐趕緊準備一下,明天一早就走,先去廈門,然後乘船去漢口。倆人正商量着,靈兒急匆匆跑來告訴哥,寒伯伯有事找他。
陳霖桐不敢耽擱,趕緊去寒家見嶽父,走進書房裏,見寒賢志愁眉不展,獨自抽着悶煙,急忙問:“爹找我?”
寒賢志指指書桌前的椅子,讓陳霖桐坐下,然後聲音低沉地說:“阿桐,今天有幾位茶場的老闆一起來家找我,他們的茶已經有一個多月沒人收購了,都積壓了不少毛茶,大家都很着急,照此下去這些茶場非得關門不可。”
“爹找我就是因爲這件事?”
寒賢志點點頭,“大夥都想讓你給想想辦法。”
“六君茶場的茶基本都銷往國内,所以我一直不了解外銷茶的情況,我也是最近幾天才知道的這件事,三哥那邊也已經停止收購外銷茶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一下子沒人收茶了?”寒賢志疑惑地問。
陳霖桐苦笑着搖搖頭,“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其實早就已經有迹象了,這幾年外銷茶在逐漸減少,隻是沒引起大家的注意。”
寒賢志憂心忡忡地問:“阿桐,有什麽辦法可以幫助大家度過難關?”
“今天去給空明師父背水,師父也談到這件事,眼下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寒賢志着急地說:“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些茶場都關門吧?如果茶場都完了,那些靠茶園吃飯的茶農怎麽辦?這樣的人可不是十個八個,在咱們内安溪就有好幾萬人。”
陳霖桐看着嶽丈說:“舒海大哥的茶棧積壓了一萬多箱精茶,明天我就和三哥去漢口,先把這些茶葉處理掉,另外我去漢口也是爲了看看俄國人的制茶廠,說實話那些制作外銷茶的茶場,要想繼續開下去,必須要改進和提高制作技術,否則隻能是死路一條。”
寒賢志急切地問:“要怎麽樣改進和提高技術?”
“我現在也沒有底,具體情況等我回來後再說,對了,告訴那些茶葉沒有賣出去的老闆們,讓他們用溫火把這些茶再焙六個時辰,然後趁熱放入陶罐内封好口,等到明年開春後,這些茶的香氣會更醇厚一些,茶的質量也不會降低。”
“好的,明天我就安排人告訴他們。”
陳霖桐站起身,“爹,小婿明天一早就要起程去廈門,還要回去準備一下,有什麽事等我回來再說。”
“好,你趕緊去準備吧,路上注意安全。”
陳霖桐與嶽丈告辭,匆忙離開書房。
(3)
陳霖桐起程去了漢口,小慧陪着陳氏在家裏聊天。
陳氏心裏牽挂着兒子:“也不知道阿桐什麽時候能回來。”
小慧笑着說:“阿桐哥剛走娘就想他了。”
“也不知爲什麽,阿桐這一走,娘的心裏就空落落的。”
“也許是阿桐哥很少離開娘的緣故吧。”
陳氏點點頭,“他從小就沒有出過這麽遠的門,萬一路上……”
小慧安慰陳氏:“娘不用擔心,阿桐哥又不是一個人,他跟三哥在一起不會有事的,再說三哥都到外國留過洋,什麽事情沒遇到過。”
陳氏忽然想什麽,“對了,你提起舒航,娘想起一件事來,抽空給你姨娘寫封信,靈兒也老大不小了,讓你姨娘在廈門給她找個好一點的婆家。”
“娘舍得把靈兒嫁那麽遠?”
陳氏歎了一口氣:“哎,小慧,娘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可别往心裏去。”
“看娘說的,有什麽話娘隻管說。”
“自打阿桐被抓進牢裏後,娘就琢磨着靈兒嫁人的時候一定要嫁遠一點,萬一以後再出點什麽事,也連累不到她。”
寒夙慧點點頭,“娘想的對,是應該把靈兒嫁遠一點,如果嫁到廈門那邊還有姨娘照顧着,跟在娘身邊一樣。”
“嗯,娘也是這麽想的。”
寒夙慧站起身,“娘,我這就去給姨娘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