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航雖然空着手,什麽東西都沒帶,卻已經累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陳霖桐把背簍朝向李舒航,“三哥,來幫我背簍取下來,咱們歇會再走。”
李舒航雙手抱住背簍,陳霖桐把肩膀從背簍脫下來,然後轉過身,接過背簍放在地上。
李舒航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氣喘籲籲地說:“阿桐,每次都要走這麽遠的山路背水嗎?”
陳霖桐笑着說:“都是去那個溶洞背水,當然是走一樣遠的路了。”
“幾天就來背一趟水?”
“差不多三四天,背回去的水空明師父隻用來泡茶。”
“可以雇個人來背水,幹嘛要非要自己花這麽大力氣來背,再說你現在是老闆了,有好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陳霖桐望着遠處的群山,若有所思地說:“有些事情必須要自己親自做才行。”
“我看你跟空明師父一樣怪。”
“呵呵……”陳霖桐忽然笑起來,“空明師父在有些人的眼裏的确是有些怪異,其實他做的這些事外人看不懂而已。以前寒伯伯就問過他,寺廟後面就有山泉,幹嘛非常爬這麽遠的山路背水,空明師父說,背水是一種修行。”
李舒航笑着問:“你是不是也把背水當成修行了?”
陳霖桐搖搖頭,“背水隻是我到山上寺廟見師父的一個借口,幾天沒見空明師父,心裏就感覺好像有什麽事沒做,空落落的沒有底。”
“不至于這麽誇張吧?”李舒航驚訝地說。
陳霖桐望着遠處的大山,感慨地說:“空明師父就像是一座滿是寶藏的大山,每次見到師父都會有讓人驚喜的地方,你不知道,如果沒有師父的教導,就沒有我的今天。”
“難怪你如此敬重空明師傅。”李舒航有些理解陳霖桐的做法。
陳霖桐指着前面山崖中間的一叢茶樹說:“三哥,看見那叢茶樹沒有,就是這叢茶樹曾經救過我的命。”
“我知道了,就是有神奇止痛功效的那叢茶樹。”
“不錯,就是這叢茶樹。”
李舒航興緻勃勃地說:“爲什麽不移植到茶園進行栽培?這種茶肯定會賣大價錢。”
“我試過了,移植到茶園後制成的茶就沒有止痛的功效了。”
“肯定與這裏的環境有關。”
“這叢茶樹産的茶一年不過一兩斤,上次我來采摘青葉的時候,發現了一隻受傷的豹狸也在吃茶樹上的嫩葉,豹狸是吃肉的動物,看來它也知道這叢茶樹能痛。”
李舒航驚訝地說:“太神奇了,動物雖然是靠本能做出反應,不過有些動物的确非常聰明。”
“好了,咱們走吧,自從出了那次事後,回去稍微晚點,空明師父都會跑到廟外等着。”
陳霖桐站起身,李舒航雙手抱起竹簍,幫陳霖桐背上,倆人沿着崎岖的山路繼續往前走。
空明師父坐在寺院内的香樟樹下,身邊的石桌上擺放着一套精緻的茶具,一旁的地上有一個木炭爐,上面的燒水壺剛好冒出熱氣,發出吱吱的響聲。
陳霖桐背着竹簍走進院内,李舒航滿頭大汗地跟在後面。
空明師父看着倆人說:“猜着你們就該回來了,水剛好燒開,趕快坐下喝杯茶。”
倆人用手巾擦着臉上的汗,在桌邊坐下,空明師傅提起燒水壺開始燙杯。
望着空明師傅優雅娴靜地沖泡功夫茶,李舒航笑着說:“蜀茶倩個雲僧碾,自拾枯松三四枝。”
陳霖桐看着李舒航說:“這是南唐進士成彥雄的《煎茶》詩,想不到三哥還喜歡唐詩。”
空明微微一笑,接着說:“摘帶嶽華蒸曉露,碾和松粉煮春泉。”
陳霖桐颔首道:“師父說的這首詩是唐代詩人齊已在道清寺修行時所作,明代樂純所著的《雪庵清史》中列舉的居士清課有,焚香、煮茗、習靜、尋僧、奉佛、參禅……煮茗排在奉佛和參禅之前,足見茶佛一味。”
李舒航緩緩說:“确是如此,毫不誇張地說,中國茶的發現、培植、傳播、研制,佛門僧人都做出了重要貢獻,據考證,最早的茶園多在寺院旁邊,後來才逐漸出現在民間,所以古代的名茶多與佛門有關,普陀佛茶、廬山雲霧、武夷山的大紅袍皆出自僧人之手,咱們安溪的鐵觀音就更不用說了,重如鐵,美如觀音,這個名就取出佛經。”
空明師父已經沖泡好了觀音茶,拿着孟公壺,緩緩地将茶湯斟入茶杯中,“三公子對茶很有研究啊。”
“談不上研究,從我祖父起家裏人就與茶打交道,耳濡目染,不學以能。”李舒航謙虛地說,在空明師父面前,李舒航不羁的性格不自覺地收斂起來。
空明師父擡手向李舒航示意喝茶,輕聲說:“在唐末,飲茶之事就衍生成了佛寺茶禮制度,百丈懷海禅師所創制的《禅門規式》就把飲茶納入僧衆的戒律之中……來,先品嘗一下老衲所制的清茶。”
李舒航端起若深杯,輕呷一口,雙眼微閉,輕聲說:“僧真生我靜,水淡發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