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霖桐站在自家茶園邊,望着整齊翠綠的茶樹,心情愉悅,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中年夥計福伯站在陳霖桐身邊,望着大片的茶田問:“阿桐,今年咱們的茶園裏套種什麽?”
陳霖桐指着茶樹之間的壟溝說:“去年種的是紅花草,今年每隔一條壟溝種上小豆,這樣不僅可以肥田,等收獲了小豆後分給夥計們,家裏還可以添些糧食。”
福伯高興地說:“阿桐,你對夥計真是太好了,大夥遇到你這樣的東家真是燒高香了。”
“福伯可别這樣說,大夥能跟着我幹是我的福氣。”
福伯感歎地說:“阿桐,你年齡不大怎麽會有這麽多的辦法,我都種了大半輩子茶了,你用的這些方法有些我都沒聽過。”
“這些方法都不是我想出來的,是從有一部叫《齊民要術》的書上學來的,凡美田之法,綠豆爲上,小豆、胡麻次之……其美與蠶矢熟糞同,這幾種糧食輪流種對田地會更好,明年咱們就在茶園裏套種綠豆。”
“哥……”
聽到身後傳來叫聲,陳霖桐回頭望去,是靈兒和小慧牽着手跑過來。
跑到陳霖桐面前,靈兒拉着小慧的胳膊,高興地問:“哥,你看我和小慧姐的新衣裳好看嗎?”
陳霖桐打量着靈兒和小慧,“嗯,很好看,都好看。”
小慧抿着嘴,“用個你買的洋布做的。”
陳霖桐笑着說:“等春茶上市後我再你們倆每人做一身,讓你們倆都打扮的漂漂亮亮。”
靈兒高興地跳起來,“太好了,有哥就是好。”
小慧對陳霖桐說:“是爹讓我來茶園找你的。”
“寒伯伯找我有事?”
“我也不知道什麽事,讓你抽空去我家一趟。”
“好吧,你告訴寒伯伯,我吃過晚飯後就過去。”
小慧又對陳霖桐說:“還記得在村頭小溪邊答應我的事嗎?”
陳霖桐頓時緊張起來,最怕的就是小慧提這件事,當做福伯和妹妹的面,不知道說什麽好。
靈兒急忙問小慧,“小慧姐,我哥答應你什麽事了?”
“等你哥回家了,你再問他,我就是提醒一下你哥。”小慧拉住靈兒的手,“走吧,咱們回去了。”
福伯望着小慧的背影,輕聲說:“阿桐啊,小慧是個好姑娘,你們倆是天作之合啊。”
陳霖桐輕輕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吃過晚飯後,陳霖桐來寒家找寒賢志,看見小慧就站在院門口,隻好硬着頭皮走過去,低聲說:“我來找寒伯伯。”
“我爹在書房等着你。”
“好,那我過去了?”
陳霖桐剛要往裏走,小慧在身後又叫住他。
“上午提醒你的事怎麽說?”
陳霖桐假裝沒聽見,急匆匆走進院門裏,生怕小慧追來,一溜小跑來到書房門外,輕聲叫了聲,“寒伯伯。”
“阿桐,快進來吧。”
陳霖桐掀開門口的珠簾,走進書房裏。
寒賢志坐在書桌後,手上端着水煙壺,招呼陳霖桐坐。
陳霖桐在書桌旁邊坐下,“寒伯伯找晚輩來有何事?”
寒賢志目光和藹地看着陳霖桐:“阿桐啊,聽說你準備參加今年的鬥茶大會?”
“是,我想過幾天就把這件事告訴寒伯伯。”
寒賢志颔首道:“是應該參加安溪鬥茶大會了,這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事,也是咱們奇卿村的事情,如果赢得了茶王稱号,奇卿村的茶價能跟着提高很多,全村的茶農都能跟着沾光。”
“那我一定争取奪得茶王。”
“叫你來就是爲了這件事,你知道爲什麽我好幾年不參加鬥茶大會了嗎?”
“是不是咱們的茶……”
寒賢志擺了擺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水煙,長長地吐出了一口煙霧,把憋在心裏的悶氣一起吐出來,“說實話,有兩次咱們的茶并不比别人家的差。”
陳霖桐一臉疑惑地問:“那爲什麽沒有奪得茶王?”
“這正是我叫你來的原因,要想奪得茶王,有時不僅僅是茶要好。”
“那還需要什麽?”陳霖桐急忙問。
“還要送銀子。”
“送銀子!”陳霖桐驚訝地問,“給什麽人送銀子?”
“給參加品評的人送銀子,給負責鬥茶大會的人送銀子,給方方面面與鬥茶有關的人送銀子,隻有這樣才能奪得茶王。”
“這還叫什麽鬥茶?幹脆改成送禮大會算了。”
寒賢志一臉悲憤地說:“我就是因爲潔身自好,不想與那些人同流合污,所以每次都與茶王失之交臂,最後連參加的念頭都沒有了。”
陳霖桐氣憤地說:“鬥茶憑的是真本事,用錢買算什麽?!”
寒賢志歎了口氣,“自從曹東升做了茶葉協會的會長後,更是肆無忌憚地收受賄賂,如果不給他送銀子,别說是得茶王,連參加鬥茶的資格都不給你。”
“把銀子扔茅坑裏也不給這個王八蛋。”
“阿桐,如果你不打算給曹東升送銀子,我勸你還是打消參加鬥茶大會的念頭,别去找氣生了。”
“我還就是不信這個邪,我不但要參加鬥茶,而且一兩銀子也不給這個王八蛋。”陳霖桐的倔強勁上來了。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跟曹東升硬抗,會吃虧的。”
“寒伯伯放心,我會小心應付的。”
陳霖桐與寒賢志告辭後離開,剛走出寒家院門,看見小慧在外面等着自己,知道小慧這一關必須要過了,必須快刀斬亂麻,不能再拖下去,拖得越久對小慧傷害越大。
小慧走到陳霖桐面前,開門見山地說:“你說過等制出了霜後觀音茶就娶我的,現在該兌現了。”
陳霖桐狠下心來,對小慧說:“那都是撒謊哄騙你的,我根本就不喜歡你,更不會娶你,你就死了這個心吧。”
小慧一瞬間仿佛被雷擊一般,一下子呆住了,眼淚順着臉頰唰地流淌下來,嘴巴張了幾下卻發不出聲,扭頭向家裏跑去。
陳霖桐望着小慧的背影,心如刀絞,他知道傷害的不僅是小慧,還有寒伯伯和寒夫人,突然間,陳霖桐死的心都有。
陳霖桐失神落魄地回到家裏,陳氏在堂屋等着兒子回來,看到陳霖桐的神态,大吃一驚,從來沒有見過兒子如此黯然銷魂,急忙問:“阿桐,出什麽事了?”
陳霖桐在一旁慢慢坐下,痛苦地說:“我把小慧傷害了。”
“啊!”陳氏驚訝地問,“你怎麽傷了小慧?”
“我跟小慧說不喜歡她,不會娶她……”陳霖桐沒說完,眼淚從眼眶中湧了出來。
陳氏一下子明白了,走到兒子身邊,輕輕撫摸着兒子的頭,輕聲說:“你做得對,無論如何不能害了寒家。”
陳霖桐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苦痛,趴在母親懷裏放聲大哭,“我真的很喜歡小慧,可以又不能娶她……”
陳氏的眼淚也止不住流下來,對兒子說:“娘知道,娘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