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霖桐走到茶廠門口,看着大門一側的匾牌上“六君茶廠”四個鮮紅的大字,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悅,臉上洋溢着舒心的微笑。
陳霖桐剛走進茶廠院内,五六個收茶的商販馬上圍過來。
一個中年客商攔住陳霖桐,急切地說:“陳老闆,聽說六君茶廠制出了霜後觀音茶,您開個價,今年的霜後觀音茶在下全包了。”
另外一個茶客也着急地說:“陳老闆,在下是隆泰茶莊的,今天是帶着銀票來的,把霜後觀音茶賣給我吧。”
其他幾個人都搶着叫陳老闆、陳老闆……
陳霖桐向幾位老闆雙手抱拳,“多謝各位朋友的擡愛,兄弟的确是制作出了一些霜後觀音茶,不過還有一部分在烘焙中,這樣吧,後天中午,就在這裏,在下請大家品嘗霜後觀音,想收購的等品嘗後再決定,也請各位朋友相互轉告一下,大家先請回吧。”
幾位老闆聽陳霖桐這樣說,隻得暫時回去。
制茶廠房的一角有一張寬大的原木桌案,這是陳霖桐的專用辦公桌。
陳霖桐走到桌案邊,拿起桌上的孟公壺,剛要準備泡茶,整個人突然一動不動了,一副苦思冥想的神情。
大牛走過來,看到陳霖桐的神情,好奇地問:“阿桐哥,一個人在這裏發什麽呆啊?”
陳霖桐回過神來,“呃,我在想外面那些收茶的客商。”
“那些收茶的水客也不知道從哪裏聽到的消息,咱們的霜後觀音剛制作出來他們就知道了,有兩個很早就在廠門口等着。”
陳霖桐眉頭緊蹙,自言自語地說:“他們整天在茶農和茶場之間轉悠,這種事知道的還不快。”
“阿桐哥,你說咱們的霜後觀音賣什麽價?”
陳霖桐沉思了片刻問:“大牛,咱們的霜後觀音能有多少?”
“就駝峰谷茶園采的那些青葉,也就是能制作一百多斤吧。”
陳霖桐把手上的孟公壺往茶盤裏重重地一放,目光堅定地看着大牛說:“我要讓這一百斤霜後觀音賣的錢比咱們茶廠一年賺的還多。”
“啊!”大牛一臉驚訝,“能賣這麽多錢嗎?”
陳霖桐信心滿滿地說:“一分錢一分貨,你就等着瞧好吧。”
大牛一臉興奮,“那咱們今年可就發财了。”
“對了,我想讓咱們奇卿村的茶農以後都跟着種紅芽歪尾桃……”
不等陳霖桐說完,大牛就蹦起來,“你瘋了!咱們費多大的力氣才找到的紅芽歪尾桃,還靠它發财呢,怎麽能給别人種植,不行,絕對不行。”
陳霖桐笑起來,“看吧你急得,我還想把霜後觀音的方法一起告訴大家呢。”
大牛急得臉都紅了,“阿桐哥,你要這麽做我就去告訴俺嬸,讓嬸來管你。”
陳霖桐笑着說:“就是娘讓我這麽做的。”
大牛擺着手說:“不可能,嬸肯定不會讓你這麽做。”
“大牛,你沒有想透,咱們奇卿村如果都種紅芽歪尾桃,不僅不會影響咱們發财,而且對咱們有利。”
“我才不信,從老輩就說物以稀爲貴,都種了肯定不值錢。”
“好了,以後再跟你說,你去給我準備一斤霜後觀音。好久沒見寒伯伯了,我去看看他老人家。”
(2)
陳霖桐拎着兩個陶制茶罐走進寒家,見寒賢志坐在堂屋的太師椅抽水煙,急忙叫了一聲,“寒伯伯。”
寒賢志笑眯眯地看着陳霖桐,“阿桐,有些日子沒來了吧?”
陳霖桐恭恭敬敬地說:“前些日子忙着制秋茶,沒得空來看寒伯伯。”
“聽說你已經制出了霜後觀音?”
陳霖桐急忙向前走了兩步,把兩個茶罐放到方桌上,“我就是特意來給寒伯伯送霜後觀音,請寒伯伯品嘗一下。”
寒賢志招呼陳霖桐,“别站着說話,快坐下。”
陳霖桐在旁邊的椅子坐下。
寒賢志拿起一個茶罐,取下木塞,将罐口靠近鼻子聞了聞,連聲稱贊,“嗯,神品,這才是真正的極品觀音茶。”
陳霖桐走進庭院的時候,小慧就從窗戶看見了,急忙跑到母親的屋裏,着急地對寒夫人說:“阿母,阿桐哥來了。”
寒夫人放下手上的針線活,看着小慧說:“都這麽大的閨女了你就不能穩重點,還跟個孩子似的。”
小慧撒嬌地挽着母親的胳膊,“人家跟你說阿桐哥來了。”
“我聽見了,阿桐又不是什麽外人,來了就來了呗。”
“他好長時間沒來咱家了。”
“阿桐忙,那像你似的一點正事沒有。”
“村裏人都在說阿桐哥不但種了紅芽歪尾桃,還制出了霜後觀音,大家都特别佩服阿桐哥。”小慧一臉自豪地說。
寒夫人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些我都聽說了,阿桐這個孩子真的不錯。”
小慧低頭想了想,“阿桐哥還欠我一個約定,該讓他還了。”
寒夫人好奇地問:“欠你一個什麽約定?”
寒夙慧把頭一歪,“不告訴娘。”
寒家堂屋裏,陳霖桐在跟寒賢志說着話。
“寒伯伯,我今天來還有件事想跟您說。”
“呃,什麽事?”
“明年開春後寒伯伯讓人去駝峰谷拿些茶苗,泰昌茶園也種上紅芽歪尾桃。”
寒賢志驚訝地看着陳霖桐,“阿桐,你費了那麽大的力培育出來的紅芽歪尾桃,怎麽可以随便給人種?”
“寒伯伯,說實話如果沒有您的幫助,就沒有我阿桐的今天,紅芽歪尾桃根本算不了什麽,我還打算讓奇卿村的茶農都種紅芽歪尾桃,另外明年秋後我再教大家如何采摘霜後青葉,讓大家都能制從霜後觀音茶。”
寒賢志感歎道:“哎,這就是做人的差别,聚興茶場培育出紅芽歪尾桃後,人們花錢去買茶苗,陳興發都不給,你卻要送給别人。”
陳霖桐神情一怔,寒賢志的話勾起了他的回憶,腦海中山崖下燒毀的小屋裏,地上白森森的屍骨,紮在脊骨上的箭頭……
看到陳霖桐突然不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發呆,寒賢志好奇地問:“阿桐,怎麽了?”
陳霖桐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寒伯伯剛提到陳興發的紅芽歪尾桃,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記得寒伯伯曾說過陳興發在打獵時從一個老獵人哪裏得到的紅芽歪尾桃的茶種。”
寒賢志點頭道:“不錯,這件事是陳興發自己說的,怎麽了?”
“我和大牛在找到紅芽歪尾桃母樹之前,曾經發現了一棟被燒毀的小屋,屋内有一具屍骨,死者是被箭射死的,看情景已經死了幾年了。這棟小屋與紅芽歪尾桃的母樹在同一條山溝裏,相距不到三裏地,從小屋所在的位置推測,居住在裏面的可能是獵人。”
寒賢志吃驚地看着陳霖桐,“你懷疑陳興發跟那個人的死有關?”
陳霖桐模棱兩可地說:“小屋被燒毀了,被殺死的人也隻剩下了骨頭架子,除了胸骨上有一支鏽迹斑駁的箭頭,别的什麽都沒有。”
寒賢志神情嚴肅,伸手拿起桌上的水煙壺,點上後抽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說:“這個陳興發的口碑的确不太好,不過……阿桐,這件事沒有任何證據,最好不要對外人講。”
“我知道,這件事我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剛才寒伯伯提到陳興發了,我突然想起來了。還有件事想請教寒伯伯,安溪城最有實力的茶莊有那幾家?”
寒賢志略一沉思,“實力最強的應該是曹家的寶順茶莊。”
陳霖桐一聽,心裏就升起一股無名火,“就是曹東升那個混蛋家的?”
寒賢志點點頭,“曹家的财力在安溪無人能比,茶莊、當鋪、錢莊、米店、布鋪,幾乎占了安溪商業的半壁江山,曹老爺年齡大了,這兩年把買賣交給兩個兒子打理,寶順茶莊的老闆就是安溪茶葉協會的會長曹東升。”
“還有那幾家有實力的?”
寒賢志數算着,“其它應該算祥和、隆泰、泉豐這幾家了。單純論财力,泉豐并不比寶順弱,但是泉豐的總号在廈門,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陳霖桐咬着牙說:“寶順茶莊……曹東升,這次一定要他出點血。”
寒賢志擔心地說:“阿桐,在安溪做茶生意,要跟茶莊搞好關系,盡量别弄出什麽事來。”
“我知道,謝謝寒伯伯的提醒。”
陳霖桐的心裏暗暗盤算着,到了報一箭之仇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