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陳霖桐終于用紅芽歪尾桃制出了極品觀音茶。
陳霖桐把空明師父和寒賢志請到家裏,在他的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一起分享他的成功。
空明師父和寒賢志分别坐在堂屋中堂兩邊的太師椅上,倆人中間的方桌上擺放着兩套蓋碗和品茗杯。
陳霖桐恭恭敬敬地站在屋子中間,對空明師父和寒賢志說:“師父和寒伯伯都是阿桐的恩人,沒有兩位恩人的幫助和指導就沒有我陳霖桐的今天,我娘曾經說過,師父和寒伯伯幫助我并不是圖什麽報答,而我也無以爲報,隻能請兩位長輩來品嘗一下用紅芽歪尾桃制作的觀音茶。”
寒賢志看着陳霖桐,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阿桐啊,你娘說的不錯,其實你能有今天的成績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報答,我們真的爲你感到高興,是吧空明師父?”
空明微微一笑,“阿彌陀佛,阿桐,你以後多行善事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報答。”
陳霖桐走到方桌前,開始爲兩位恩人沖泡他親手制作的極品觀音茶,先用開水沖一下蓋碗,再将形似蜻蜓頭的茶粒放入蓋碗中,聲如玉磬。沖入沸騰的山泉水,沖泡時間不過數秒,随即将琥珀色的茶湯倒入公道杯中。
寒賢志拿起冒着縷縷清香的杯蓋,輕輕聞了聞,贊歎不已,“音韻有起,霸氣逼人,喝了大半輩子鐵觀音,從未遇到過如此有穿透力的觀音韻。”
空明凝神靜氣地聞過杯蓋後,端起品茗杯呷了一口,雙眼微閉,回味良久後緩緩道:“不錯,鑽勁十足,喝入口中後五髒六腑都被它鑽透了,頓覺蕩氣回腸。”
陳霖桐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悅,“能得到師父和寒伯伯的如此贊譽,真的太高興了。”
“堪稱神品,我品嘗過聚興茶場用紅芽歪尾桃制作的觀音茶,與阿桐的相比相差很遠。”寒賢志心滿意足地說。
空明看着陳霖桐說:“阿桐啊,說實話你用紅芽歪尾桃制作的這個觀音茶的确已經非常難得,但是離登峰造極還差一個台階。”
寒賢志對空明師父說:“我感覺阿桐的制作的這個觀音茶在安溪已經無人能比,如果參加鬥茶,獲得茶王肯定沒問題。”
空明師父颔首道:“這一點老衲也相信,阿桐制作的這個觀音茶在安溪的确無人能超越,不過還沒有達到完美的境地。”
陳霖桐語氣誠懇地問:“師父,您說這茶還有什麽缺陷?”
“天時,這茶還缺一點點天時,所以它的音韻還不是那麽飽滿,鐵觀音素來講究春水秋香……”
“師父,”陳霖桐着急地打斷了空明師父,“這茶就是寒露第三侯的時候采摘的。”
空明師父點頭道:“爲師知道,關于茶葉的采摘有句諺語,早采一天是寶,晚采一天是草,不過這個諺語對于制做秋茶來說卻剛好相反。春華秋實,秋天的茶樹在不停地積累能夠産生音韻的内在茶質,所以制作秋茶的青葉應該晚采一天是寶,但是有一個關鍵問題,對于秋茶來說究竟什麽時間采摘才是最好?”
空明師父說完,看了看陳霖桐和寒賢志,等待倆人的回答。
陳霖桐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寒賢志看着空明師父,面露疑惑地問:“依空明師父之見應該什麽時間采摘最好?”
空明師父緩緩地說:“應該在茶樹停止積累韻質之時采摘是最好的時候。”
寒賢志急忙問:“但是怎麽能知道茶樹什麽時間停止積累韻質?”
“這個不難,降下第一場霜後,茶樹就進入了休眠期,也就停止了積累。”
陳霖桐面露疑惑地說:“可是下霜後芽葉就會被凍壞,全部廢了,根本就不能制茶。”
“呵呵……”空明師父笑起來,“這正是沒有人能夠制出霜後觀音茶的原因,阿桐,要勇于去做常人不敢做的事情,山裏的天氣比外面冷,五天以内肯定會降下今年的第一場霜來,能不能把握住這個天時,完全靠你自己。”
陳霖桐一下愣住了,雙眉緊蹙,陷入沉思中。
(2)
陳霖桐在駝峰谷内建成了上百畝的茶園,種植的都是紅芽歪尾桃,空明師父告訴他,五天内會下第一場霜,陳霖桐就決定一定要制出霜後觀音茶。
陳霖桐站在茶園裏,不時仰頭看看夜空,伸出兩個手掌感覺一下。
大牛打着燈籠站在旁邊,用抱怨的口吻說:“這都三個晚上沒睡覺了,老天爺到底什麽時候下霜啊。”
陳霖桐仰頭望着天空,“大牛,你去睡吧,我一個人在這裏等就行。”
“阿桐哥,說實話我感覺這件事挺不靠譜。”
“怎麽不靠譜了?”陳霖桐看着大牛問。
大牛指着旁邊的幾卷草簾,“就算知道什麽時候下霜,可是這些草簾能蓋多少茶樹?制出的茶恐怕不到半斤,就算再好又有什麽用?”
“那咱們就多準備草簾……”
不等陳霖桐說完,大牛就擺手打斷他,“我看你是讓什麽霜後觀音茶弄糊塗了,用草簾把茶樹蓋上,是可以避免被霜打了,可是草簾會把嫩青葉壓壞,你應該知道用破損的青葉制不出好茶。”
“就是擔心芽葉被草簾弄壞才不敢早蓋起來,這不是等着下霜之前蓋嗎。”陳霖桐知道大牛說的事。
“其實什麽時候蓋在芽葉上都會有損傷,采青的時候必須是雙手虎口對芯采摘,就是盡量不要揉搓到芽葉,把草簾壓在上面能沒有損傷嗎?”
陳霖桐略一沉思說:“用布怎麽樣,把布蓋在茶樹上?”
大牛一臉驚愕地說:“我的天啊,這麽大的茶園那得多少布啊,掙的錢還不夠買這些布的,再說從來沒有聽誰制出過什麽霜後觀音茶。”
“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别人做不到的,我們做到了才能出奇制勝,跟着别人的屁股後面不可能做成大事。”
“我不懂什麽大事,反正霜後茶是肯定做不成,不信咱們就走着瞧。”
陳霖桐笑起來,“好了,你去睡吧。”
大牛把手裏的燈籠遞給陳霖桐,轉身離開,他實在是困了。
陳霖桐把燈籠放在旁邊的石頭上,張開雙手,仰面看着烏黑的夜空,星星躲到了烏雲後面。
陳霖桐聽到身後響起腳步聲,回過頭,是大牛又回來了,胳膊下夾着一張竹制躺椅,把躺椅放在地上支起來。
大牛把搭在肩膀上的大褂遞給陳霖桐,“下半夜會很冷,累了就坐下歇會,别傻站着。”
“知道了,你快去睡吧。”
陳霖桐望着大牛的背影,心生感激,這幾年多虧大牛陪着他走過來,如果沒有大牛的陪伴和支持,他或許堅持不下來,大牛真是人如其名,跟牛一樣忠實,隻知道低頭幹活。
陳霖桐披上大褂,在躺椅上坐下來,靜靜地望着夜幕下的茶園……也許是太累了,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夢鄉。
“阿桐,快醒醒……”
小阿桐睜開眼睛,搖曳的燈影下,母親一臉焦急地站在床邊。
阿桐醉眼朦胧地問:“阿母,怎麽了?”
陳氏一臉焦急地催促道:“阿桐,趕快起來跟娘走。”
陳氏拽着阿桐的胳膊把他拉起來,迅速給他穿上衣服,然後拉着他的手開始往外跑。
漆黑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阿桐抓着娘的手一溜小跑,突然一腳踏空,一下子跌到了冰冷的水中,凍得全身顫抖,他拼命掙紮,想從冷水中爬出來……
陳霖桐猛地從噩夢中驚醒,一下子坐起來,發現駝峰谷裏已經放亮。
陳霖桐用手去捶打着有些麻木的腿,目光落在地面的草葉上,葉面上有一層白白的霜雪,他愣了一下,趕緊撩起蓋在身上的衣服,剛邁步就打一個趔趄,差一點摔倒,一瘸一拐地跑到茶樹邊,看到墨綠的老葉上覆蓋着一層白白的霜雪,制茶的嫩芽葉已經被凍透,全部凋零向下垂着頭。
陳霖桐憤怒地用拳頭捶了一下自己的頭,内心充滿懊惱,沒想到睡了一覺第一場霜就降落了,制出霜後觀音茶的計劃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