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茶開始采摘,泰昌茶廠又到了忙碌的時候,茶廠的夥計們擠在廠房中間的空地上,等着吳把頭分配活。
吳把頭坐在自己的專座上,手上托着孟公壺,對着壺嘴喝了一口,然後拖着長腔說:“今天是秋分,今年的秋茶又開始采了,春水秋香,對于鐵觀音來說現在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制茶時節,寒老闆說了,今年的秋茶如果能賣好價錢,就給大家發紅包。還是按照以前的分工,大家都幹好自己的活。”
陳霖桐向前走了兩步,看着吳把頭問:“吳師傅,不會還讓我和大牛給大家打下手吧?”
吳把頭瞥了陳霖桐一眼,漫不經心地問:“不想做下手,那你想幹什麽?”
陳三陰陽怪氣地說:“他想做師傅。”
老文叼着卷煙,慢悠悠地說:“毛還沒長齊就想做師傅。”
周圍的夥計跟着哄堂大笑起來,隻有大牛一副着急的神情,他不知道阿桐想幹嘛。
吳把頭用譏諷的語氣問:“阿桐,你認爲自己會幹什麽?”
陳霖桐神情平靜地說:“茶廠裏的活我都會幹。”
陳三沖着周圍的夥計大聲說:“那讓這小子當咱們的把頭吧,大夥說好不好。”
幾個夥計跟着起哄,“好,讓阿桐做把頭吧……”
吳把頭面露不悅,對陳霖桐說:“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能吃幾碗幹飯。”
陳霖桐不急不躁地說:“吳師傅,要不讓我和大牛制些茶試試,如果不行再讓俺倆做下手。”
吳把頭想了想,“好吧,不過我可有言在先,如果把青葉糟蹋了,老闆要是問起來,可别說是我的事。”
“如果糟蹋了青葉就用我的工錢賠還不行嗎。”
陳三感覺陳霖桐是有備而來,急忙說:“把青葉制成茶不算本事,安溪的男人哪個不會制茶?大家說是不是。”
幾個夥計附和着說:“對啊,誰不會制茶啊。”
陳霖桐看着陳三問:“陳師傅說怎樣才算會制茶了?”
“很簡單,把今天采的早青一分爲二,咱們倆每人加工一半,制出茶後進行鬥茶,如果赢了我才能算你會制茶。”
“陳師傅,我要是赢了你,以後就可以制茶了?”
“如果你能赢了我,那我就叫你師傅,以後給你打下手。”
“一言爲定?”
“當然一言爲定了,我還怕你小子不成。”
陳霖桐對吳把頭和周圍的夥計說:“好,就請吳師父和各位做個見證。”
吳把頭沒想到陳霖桐真的敢跟陳三比制茶,他知道雖然陳三平日偷懶耍滑,但是制茶技術還是不錯,絕對不可能輸給一個十五六的歲的孩子,于是點頭道:“好,我給你們倆做見證。”說完,向夥計們揮揮手,“大家都開始幹活吧,别都跟着湊熱鬧了。”
夥計們都散開,各自忙活各自的,陳霖桐叫上大牛去攤曬青葉。
倆人來到院子裏,把晾曬青葉的竹席都鋪在地上,然後把剛送來的青葉倒在竹席上,仔細攤開。
大牛一邊幹活一邊擔心地問:“阿桐哥,陳三在茶廠幹了十多年了,咱們的茶能鬥過他嗎?”
陳霖桐停下手上的活,神情嚴肅說:“這一次咱們鬥的不隻是陳三。”
大牛疑惑不解地問:“不隻是陳三,那還有誰?”
“吳把頭和他的徒弟肯定不會袖手旁邊,一定會卯足了勁幫着陳三。”
“知道你還答應跟陳三鬥茶?”
“我就是要争這口氣,要讓他們知道别以爲自己有多大本事,總感覺寒伯伯像是欠他們似的。”
大牛聽出來,陳霖桐這樣做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寒老闆,憂心忡忡地說:“我感覺不管輸赢對咱們都沒什麽好果子吃。”
陳霖桐的臉上露出堅毅的神情,“我娘常說人有善惡好壞,對惡人千萬不能怕他們,越怕他們就越欺負你。”
“好吧,俺聽阿桐哥的,你怎麽說俺就怎麽幹。”
(2)
吳把頭和陳三也在廠房裏商量着剛才的事,吳把頭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托着茶壺喝了一口茶,皺着眉頭看着陳三問:“你說這個阿桐真的會制茶嗎?感覺他不像是虛張聲勢。”
陳三滿不在乎地說:“師父,安溪的男人有幾個不會制茶的,不過像師父您這樣的高手又有幾個?制茶不難,但是要制出好茶就不容易了。”
吳把頭被陳三說得心裏甜滋滋的,若有所思地說:“這個我知道,但是這小子敢向你叫闆,好像不這麽簡單。”
“他是出生牛犢不怕虎,制茶關鍵是憑經驗和感覺,他來茶廠也不過四五年,而且還是做小夥計,您說他有什麽經驗?”
“我記得你曾親口說過不要小瞧他,什麽東西看一眼就會,搖青的活都掌握了。”
“我知道,所以才要滅滅這小子的威風,讓他知道鍋是鐵打的。”
“我看你還是認真應對,要是真鬥不過一個孩子,我看你的臉往哪擱。”吳把頭擔心地說。
陳三笑嘻嘻地說:“我倒是無所謂,關鍵是師父的臉不好看,誰不知道我們幾個都是您的徒弟。”
“實話告訴你,這件事跟我沒關系,你自己挑的事自己收拾。”
“别人可不這麽想,特别是寒老闆如果知道會怎麽樣,所以無論如何師父都得幫着我,必須把阿桐這小子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