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過三更,已經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茶廠裏的夥計都睡覺了,隻有陳霖桐和大牛還在幹活。
倆人将搖青過的茶葉均勻地攤在笳籮上,然後放到涼青架上,收拾好後,陳霖桐走到旁邊的涼青架邊,拉出一個笳籮,抓起攤置的茶葉仔細地着。
陳霖桐回頭看着大牛問:“這個涼青架上的青葉是下午未時搖青的吧?”
大牛不時地打着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神态,“兩個晚上沒睡覺了,困死我了。”
“我在問你話呢。”陳霖桐大聲說。
“你管那麽多幹啥?是陳三帶着人做青,又不是咱們。”
陳霖桐用手握了握茶葉,面露憂慮,“這些鮮葉攤涼了快四個時辰了,用手摸着沙沙響,必須趕快搖活,要不就會失水過多。大牛,去告訴陳師父這些葉子要盡快再搖一遍。”
大牛很不痛快地嗯了一聲,邊走邊嘟囔,“我看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陳霖桐見大牛走出晾青間,又挨個檢查着其它涼青架上的青葉。
不一會,大牛走進來對陳霖桐說:“陳三和他的幾個徒弟都睡了。”
“那就把陳師父叫起來。”
“叫了,可是他踹了我一腳,翻了個身又睡了,他們也幹了兩個晚上,都累死了,誰願意起來啊。”
陳霖桐自言自語道:“不行,這些青葉不及時搖活就會失水成死青,制出的茶外形松散,色澤枯黃,别想賣出好價錢。”
“你就是個小夥計,管這麽多事幹嘛。”
陳霖桐想了一下,雙手端起笳籮遞給大牛,“把這些青葉都倒進吊篩裏趕快搖一遍青。”
大牛很不高興地說:“陳三他們都不管,咱們操什麽心?”
“茶是寒伯伯家的,不能讓這些茶葉毀了,趕快搖吧。”
倆人把涼青架上的青葉倒進吊在房梁上的搖青籠裏,然後倆人站在青籠兩邊,開始用力搖動起來。
青籠裏的茶葉在裏面翻滾着。
大牛邊搖邊看着陳霖桐說:“咱們也不知道搖多長時間,如果火候不對陳三肯定會向吳把頭告狀。”
“這些青葉已經搖過兩次了,這一次應該是一炷香的工夫。”
陳霖桐走到旁邊的桌子邊,拿起一支完整的香,點燃後插在香爐,然後回來開始搖青。
(2)
夏天的太陽出來的早,卯時天就大明大亮了。陳三肩膀上披着褂子,趿拉着鞋,打着哈欠走進廠房。
小夥計阿海匆忙跑到陳三身邊,趴在他耳邊悄悄說:“陳師父,阿桐和大牛昨晚把晾青的茶葉都搖過了,你快去看看吧。”
“搖就搖了,有什麽好看的。”陳三不以爲然地說。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陳三跟着阿海來到涼青間,抓起笳籮裏的青葉看了看,靠近阿海,壓低聲音問:“阿桐和大牛那兩個小子呢?”
“在院子裏蓋着席子睡覺呢。”
“把這些青葉趕緊讓李師父炒了,把昨天傍晚搖過的青葉換到這裏來。”
“好”阿海答應一聲跑開了。
吳把頭右手托着孟公壺慢悠悠地走進茶廠大院裏,看到地上用來曬青葉的竹席中間拱起來,走過去彎腰把竹席掀起來,見陳霖桐和大牛蜷縮着身體睡得正香。
吳把頭用手掌挨着拍倆人的頭,大聲罵道:“兩個懶鬼,跑這睡呢,都給我起來幹活了。”
陳霖桐和大牛睡眼朦胧地爬起來。
阿海跑過來對吳把頭說:“吳師父,出事了,陳師父讓您過去看看。”
“出什麽事了?大清早的棺材頭放鞭炮,驚死人。”
“您去涼青間看看就知道了。”
吳把頭快步向廠房走去,陳霖桐和大牛相互看了一眼,睡覺頓消,立刻跳起來跟在吳把頭身後走進廠房。
吳把頭走進晾青間,陳霖桐、大牛和阿海緊随其後。
陳三站在晾青葉的架子邊,見吳把頭過來,從一個笳籮裏抓起一把青葉,“吳師父,您看這些青葉,昨天下午搖青後停青不足,水分散發不夠,昨晚又被人搖了一遍,而且還挺立飽水,青味沒有搖出來,這些青葉做出來的茶肯定香氣不足,還會發澀。”
吳把頭看了一下笳籮裏的青葉,生氣地說:“你帶着人做青,能怨别人嗎?”
“這些青葉不是我搖的。”
“呃,不是你搖的會是誰?”
阿海急忙說:“是阿桐和大牛搖的。”
吳把頭回頭看着陳霖桐和大牛問:“是你們倆幹的?”
陳霖桐點頭道:“是我們倆搖的,這些青葉攤涼了四個多時辰,如果不搖活就會死青,我讓大牛去叫陳師父,沒想到陳師父已經睡了,我們倆就把這些青葉又搖了一遍。”
陳三怒視着陳霖桐,“你們兩個屁孩知道什麽是死青,好茶都讓你們毀了。”
陳霖桐走到涼青架邊,抓起笳籮上的青葉看了看,“不對啊,這些不是我們昨晚搖過的那些青葉。”
陳三猛地推了陳霖桐一把,怒氣沖沖地罵道:“滾一邊去,不是你們搖過的還能是那些?做錯了事情還不敢承認。”
“這些不是昨晚搖過的青葉,不信問大牛。”
吳把頭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不要說了,做青是制茶過程中最重要的一環,制出來的茶好不好喝關鍵就看做青,又沒讓你們倆做青,你們倆瞎攪合什麽,扣你們倆每人一個月的工錢。”
大牛着急地說:“吳師父,可不能扣工錢啊,以後我們不敢了還不行嗎。”
陳霖桐對吳把頭說:“吳師父,這件事跟大牛沒關系,要扣就扣我自己的吧。”
陳三斜着眼看着陳霖桐,“這個不行,倆人做的事就是倆人都扣,否則其他人不服氣。”
“扣我兩個月的行了吧,用一個月的頂了大牛的。”陳霖桐說完,怒氣沖沖地轉身離開。
大牛急忙追上陳霖桐,跟着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