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想過死亡會離着自己如此之近,一旁的陳公公看在眼裏,慌忙勸道:“陛下保重龍體,萬不可氣壞了身子。奴婢定會将朝中的奸逆們,給鏟除幹淨。”
作爲一個皇帝,聖帝是多疑且猜忌的。他不敢太信任武将,倒是寵信太監。尤其是,陳公公。
相比于有家有業的武将們來說,一無所有的太監更值得信任。
因爲太監是被家族抛棄的男人,進宮做了太監,死後都不能埋進祖墳中的,因爲他們已經不是個完整的男人。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太監們唯一能夠依仗的,似乎隻有皇帝。
實際上大多數情況也确實如此,哪怕你權勢滔天。一旦皇帝駕崩,那麽等待你的就往往是滅亡。新任皇帝,是不可能容得下你的存在的。
當年明朝末年的魏忠賢隻手遮天,可木匠皇帝朱由校一死,頃刻間就被新任的崇祯皇帝給幹掉了。
聖帝看着一旁‘忠心耿耿’的陳公公,不由得潸然淚下:“陳伴伴,朕的江山多奸逆。朝中的臣子們陰奉陽違,親王們爾虞我詐,這些朕都知道。往後,朕能相信的也唯有你了。”
陳公公受寵若驚,誠惶誠恐:“陛下,奴婢甘願爲陛下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聖帝“嗯”了一聲,又問道:“近些日子在朝中,可有什麽動靜。”
朝中的事情陳公公可謂是了如指掌,他想了想:“陛下,朝中倒是還算平靜。隻是,隻是,這個...”
陳公公似乎是有些難言之隐,聖帝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怒叱道:“說!”
陳公公吓得一個哆嗦,還是猶猶豫豫的道:“隻是這些日子在朝中,對定王爺殿下,多、多有微詞。”
小定王,一提起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聖帝便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在聖帝看來,小定王就是一把雙刃劍。雖然會殺傷敵人,可也會割傷自己。
要知道,小定王手裏可是有大聖王朝最後的精銳。他若是心生異心,到時候振臂一呼很可能就會改寫曆史。
況且,朝中對于小定王的支持者大有人在。民間百姓,也對小定王寄予厚望。
一說起這個,聖帝的眉頭皺的更緊了:“說說聽一聽,有甚微詞了。”
看到聖帝已經起疑,陳公公也就不再害怕了。這麽說,是自己猜對了。皇帝對于小定王,其實一直都是不怎麽放心的。
“回禀陛下,奴婢也隻是道聽途說。奴婢聽那些下了朝的大臣們私底下再說,小定王拿着朝廷的軍饷糧草,卻對于流寇心慈手軟。甚至于,甚至于故意放走流寇,從不肯斬草除根。”
這點分辨能力還是有的,聖帝聞言大怒:“污蔑!這些逆臣,當朝廷有難的時候他們在哪兒!定王爲國平寇,他們卻又在背後說三道四,實屬可誅。”
陳公公慌忙垂下頭:“陛下所言甚是,可這些話怕也絕非空穴來風。還有傳聞說,定王爺對于朝廷的軍饷糧草很是不滿,故意消極平寇。還有人從定王爺的軍中打聽到,定王爺親口跟部下說,天下太平了,他們這些将士們就無用武之地了。斬草留根,朝廷才會重用他們。陛下,奴婢也覺得這些都是污蔑之言,不可盡信。”
陳公公不愧是個老狐狸,他并沒有把話說死。而是給自己留下了後路,因爲陳公公說這些都是污蔑之言,勸聖帝不要去相信。
可實際上呢,猜忌的種子本已在聖帝心中生根發芽。此時,則更是茁壯成長。
陳公公的一番話,無異于一根根毒刺插進了聖帝的心髒。這讓原本就多疑的聖帝,愈發的不安起來。
“下個月,定王那邊的軍饷先緩一緩。而今朝廷也難,讓他們多多體諒一些便是。”
聖帝的這番話,無異于置小定王與死地了。本來小定王的軍中就拖饷嚴重,如此一來怕更引起将士們的不滿。
老子在前線殺敵,冒着性命危險清剿這些造反的流寇。結果呢,朝廷居然還想克扣我們該拿的賞銀。這些錢,可都是老子們拿性命換來的。
朝廷如此無道,誰他娘的還肯爲朝廷拼命。
當小定王聽說朝廷斷了軍饷供應,心中更是驚怒交集。他連發了三封加急書信送到京城,最終都是石沉大海。
就在小定王無比焦躁,将士們議論紛紛的時候,朝廷總算是有了回音:軍饷減半,糧草就地自籌。
傳旨的太監意味深長:“定王爺,朝廷也是沒辦法。這國庫空空如也,能用的錢都給了将士們平寇。至于這糧草嘛,定王爺還是多多想想辦法吧。”
朝廷确實也爲難,這些小定王也知道。可打仗也需要錢糧啊,沒有錢糧的支持,将士們就不會拼命。
大概小定王已經習慣了朝廷的推诿扯皮還有陰奉陽違,他隻是歎了口氣:“三個月,本王的将士最多隻能撐住三個月。還請公公告知陛下,務必三個月内籌集到糧草,否則我大軍便無以爲繼了。”
小太監倒是沒有爲難,反正他說了也不算:“定王爺的話奴婢一定會帶到的,至于陛下那邊,奴婢就做不了主了。”
定王爺的軍隊還算得上是死忠,至少小定王在軍中的威望極高的。這些官兵中,不少都是小定王的死忠。
抛開敵對看人品,小定王确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能與将士們同甘共苦,小定王會拖饷欠饷,但絕不會吃空饷侵吞軍饷。
僅憑這一點,小定王就能赢得大部分将士的尊重。這也是,小定王能夠堅持到三個月的原因。
然而事情到了這裏,卻又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現象。小定王大軍要打仗要平寇,糧草是不可或缺的。
朝廷說讓小定王就地自籌,說白了就是繼續盤剝百姓。小定王也沒廢話,有了這道聖旨就如同有了尚方寶劍。
不過小定王盤剝的不是那些窮苦的百姓,而是那些地主鄉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