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公公等人如臨大赦,登時狼狽逃竄。直到逃的遠了,陳公公才跳着腳大叫:“董天正,你目無王法你膽大包天,咱家要上奏聖上,你等死吧你!”
看着逃走的陳公公一行人,百姓們無不義憤填膺。他們看着眼前的董天正,百姓們知道,他們通州城唯一的好官,怕是就要沒了。
董天正神色慘然,他不是爲了自己。爲官一任,面對渾濁的官場,他這一股清流是顯得如此的蒼白無力。能有今日的局面,董天正似乎早已預料到了。
隻是,他放心不下的是兩個兒女,還有這些無辜的百姓們。世道亂成這樣,他又能如何呢。
“先帝啊!您睜開眼睛看看吧,大聖,不該說這個樣子啊!”董天正跪在地上,仰天長嘯。
這是他最後的呐喊,爲命運的不公爲江山社稷的痛心。不管怎麽說,先帝爺至少還算勤政。可到了新帝登基之後,殘暴的聖帝将整個江山弄得支離破碎。
最高興的卻不是陳公公,而是通州府衙的董小六和唐小寶。董家的這個逆子,得知船廠的消息之後,不由得喜笑顔開。
“寶哥,咱們機會來了!哈哈哈哈,我爹終于被那陳閹給發現了。怎麽着,咱們起事吧。”
若是被董天正知道自己兒子的這幅嘴臉,估計能活活的氣死。
早已同流合污的唐小寶點點頭:“很是,咱們還等什麽。吩咐下去,今夜子時咱們行動。”
這一切二人早已密謀好了的,趁着董天正忙于船廠事物。董小六和唐小寶二人早已在暗中招兵買馬打造兵器,這年頭别的不多,門客幕僚倒有的是。其中,不乏有一些才智之士。
災荒年頭大家日子都不好過,像是唐小寶他們這樣廣納賓客。圈養了大量的門客幕僚白吃白喝,自然是網羅了不少人。隻是,他們從未對這些門客露出造反的意圖。
隻是平日旁敲側擊的,專門拉攏那些平日裏對朝政不滿對官府切齒的家夥們。這些人被圈養在别院,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自然也樂意之至。
若非唐小寶收留,别看這些道貌岸然的家夥們,一樣露宿街頭食不果腹。
倒是那十三家鐵匠鋪早已被重金收買,他們幫助打造了大量的兵器。一聽唐小寶同意起事,董小六樂不可支。
像是董小六這樣的敗家子,是不會安于現狀的。況且這個腐敗的朝廷确實讓人失望,好不容易遇到唐小寶這樣的知己,董小六算是臭味相投了。
“不行,我還有件大事要辦。”突然,董小六滿臉擔憂的說道。
唐小寶皺了皺眉頭:“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個屁的大事。”
“我妹啊,咱們這是造反,掉腦袋的事。你總不能讓我妹子,跟着咱們南征北戰颠沛流離的吧。”
董小六這麽一說,唐小寶才想起董七七來。
唐小寶并不是以兒女私情爲重心的那類人,他的心在天下。這個時候,他多少還是有些羞愧的。因爲,對于自己的心愛的人,他竟然給忘了。
“嗯,七七姑娘自是不能跟着咱們的。那你說,該當把她安置到何處去?”
董小六也是頗感爲難:“實在不行,就花些銀子将我妹子送到鄉下去。出了通州城西南,約莫七八十裏之外有個花家莊。那裏還算安甯,找幾個貼己之人,送我妹子去鄉下避避風頭再說。”
唐小寶搖搖頭:“不可,亂世之下哪裏還有什麽世外桃源。你說的那個地方,焉知安全麽。再者說了,這人心隔肚皮,你派的那些仆人若是心生異心,豈不苦了七七姑娘。”
董小六登時急的團團轉:“那該如何,我怎麽就沒想這些。實在不行咱們還是别造反了吧,我妹子沒法安置啊。”
唐小寶暗自歎了口氣,董小六終究隻是個溺愛中長大的纨绔子弟。這家夥其實也不是什麽做大事的人,之所以想跟着造反,怕是很大原因是好玩。
在董小六眼裏,這造反直如兒戲一般。說不造反就不造反了,此時箭在弦上早已是不得不發。再者說了,此時不反那董天正販賣私鹽的罪名已經坐實了。
“這樣吧,把七七姑娘送去肇州。我給表哥去一封信,讓他代爲照顧。”
肇州石小凡,那可是他董家的大恩人。一說起去肇州,董小六立刻大喜起來:“很是很是,對對對。還是寶哥聰明,恩公對我們一家是恩重如山。恩公石公子與嫂夫人伉俪情深,嫂夫人對我妹子也是喜愛有加的。去肇州,則無後顧之憂了。”
造反起事并不是那麽簡單的一件事,打仗是要死人的。而且兵兇戰危,誰也不知道未來的路在何方。哪有打仗帶着女人的,帶着董七七顯然不現實。
沒有比肇州石家更安全的地方了,唐小寶的表嫂趙嫕性情溫婉。她與七七早就相熟,聽董小六的意思是二人也是姐妹情深。這樣董七七去了哪裏,也不至于煩悶了。
“好,你去告訴七七姑娘,這便去動身吧。”唐小寶說道。
“現在?”董小六突然有些不舍起來,可他想了想還是說道:“好,不過寶哥,還是你、你去吧。我妹子倔的很,她隻聽你的話。”
盡管心中千不甘萬不願,董小六還是接受了唐小寶這個妹夫的事實。雖然八字還沒有一撇,不過傻子也看得出來二人郎有情妹有意。
再加上唐小寶的人品風度,也配得上自己的妹子。想來老爹知道了,也不會反對這門親事。
分别在即,董小六還是決定讓唐小寶去跟自己的妹妹告别。
唐小寶也沒有拒絕,他找到董七七的時候,董七七笑顔如花:“小寶哥,你怎麽有空了。”
“小寶哥哥!”小囡囡看到唐小寶,也是激動的撲了過來。
唐小寶很是羞愧,回到府衙之後他竟然鮮有時間陪董七七。好在董七七竟也沒有抱怨,二人一見之下自是柔情蜜意。
唐小寶撫摸着小囡囡的頭,對董七七正色道:“七七姑娘,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董七七臉色一紅:“你、你有什麽話直說便是。幹嘛、幹嘛如此的客氣。”
唐小寶沉吟了一下,還是直入主題:“令尊董大人出事了。”
“我爹?”董七七不由得渾身一震。
對于船廠之事,衆人都是瞞着董七七的。畢竟這種事,沒有人會想讓她擔心。
唐小寶點點頭:“董大人勤政愛民,是個很好的父母官。他帶着百姓在銅鑼灣開辟鹽場,爲的就是獲得鹽巴救咱們通州城的百姓。奈何遭到奸人陷害,将此事上告給朝廷。董大人,怕是在劫難逃了。”
董七七臉色慘白,一張俏臉霎時間沒有了半點血色。唐小寶心中一驚,慌忙跟着說道:“不過你不要擔心,我們已經想到了辦法,保證董大人平安無事的。”
董七七一愣:“那、那我該怎麽辦?”
“你必須離開通州城,這裏太危險了。”
董七七皺起了眉頭:“不,我不走,我哪兒也不去。你們想幹什麽我不會礙着你們的事的,小寶哥,你讓我去哪兒。”
“去肇州,我們會安排好的。七七姑娘,你、你相信我麽。”
其實董七七并不知道唐小寶他們要幹什麽,唐小寶也不想說。可是,當她看着唐小寶炙熱的眼神的時候,心中雖然不知道對方的想法,卻還是點了點頭。
唐小寶大爲的欣慰,柔聲道:“你去肇州住些日子,等這邊安頓好了,我們再派人去把你接回來,好麽。”
董七七走了,就這樣被唐小寶和董小六忽悠着,離開了通州城。唐小寶還是不放心,派了黑娃和高手孟樊超一起護送。
好在有高手孟樊超,料得一路也會平安無事。況且唐小寶還給崇山的土匪宋彪也送去了書信,讓他代爲沿途照料。
宋彪自覺愧對石家,自然也是盡心盡力。他派出手下兄弟,一路暗中護送董七七一行人一直到了肇州城外才罷休。
而董天正回到府衙的時候,終究是沒能和女兒見上一面。此時的董天正心灰意冷,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日無多了。
府衙大堂之上,董天正小心翼翼的拿出自己的官印。仔細的用綢布包好放在了桌子上,他長歎了一口氣,又緩緩地摘下了官帽。
自己一生爲大聖盡忠,最後竟落得如此的下場。朝中奸逆當道,佞臣宵小叢生。自己空有一腔報國之志,奈何無處施展。
即便是死,董天正也不想死在那些小人之手。他知道僅憑私自制鹽這一條,便足以讓自己萬劫不複。以聖帝的性格,是絕不會放過自己的。
既然這樣,董天正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什麽可留戀的了。他早已寫好遺書交代好了後事,待得自己一死,便讓兒子女兒隐居鄉野,遠離官場是非。
董天正擡頭看着衙門大堂,最終從兵器架上抽出一柄長劍。劍刃寒光閃閃,董天正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住手!”突然身後有人大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