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說這有多忠心,而是身爲一個泊縣知縣,陳文秀可以說是作威作福這可是自己的富貴。一旦棄城而逃,那麽自己就成了罪臣,就成了朝廷通緝的罪犯。這和昔日自己的知縣大老爺的身份,可謂是千差萬别。
成了潛逃的欽犯,他隻能東躲西藏的過日子。當真是如喪家之犬一般,可守不住城池流民入城第一個殺掉的也是自己。
苟延殘喘,爲了活命陳文秀不得不出此下策。當他聽到了唐小寶有禦敵之策的時候,登時容光煥發起來:“唐兄弟,我的好兄弟啊!你可,你可得救救本官呐。”
一個知縣魚肉百姓橫行鄉裏或許是可以的,可若是說他爲所欲爲也不盡然。首先,當地的那些地主大賈們未必就肯買你的賬。
這些地主鄉紳,哪一個背後沒有點勢力。不是這個和知府有點親戚,就是那個與京官有點牽連。這些人,是不會把一個地方知縣放在眼裏的。
知縣上任一方,首先去拜會的就是當地的那些地主鄉紳們。隻有雙方有着共同的利益,得到了當地鄉紳們的支持,這知縣才能做得長久。
反之,這知縣若是處處受制與人,是任上是難有作爲的。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情況,比如說有個名揚天下剛正不阿的清官。剛正不阿的前提是,你必須名揚天下。否則,你隻是剛正不阿,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被排擠走。
若是名揚天下就不同了,這些地方鄉紳是不敢得罪你的。畢竟,誰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過他們也有辦法對付你,那就是讓你高升。
你沒聽錯,若你是個名揚天下的清官。這些鄉紳們不但會聯名保舉你,搞不好還會爲你著書立撰,讓你加倍的名揚天下。
爲什麽呢,鄉紳們也想博取個好名聲。既然你是清官嘛,誰敢和清官作對豈不是找死。倒不如順從民意,對你大肆吹捧。同時,聯合起來地方的鄉紳們一起聯名上書朝廷:此官清廉如水愛民如子,百姓感念其恩德。隻是我們不能太過自私,此等好官豈能蝸居在我們這小地方,豈不是屈才了。還請朝廷明鑒,我們大人當有更打的空間來大展宏圖好爲朝廷效力。
這種聯名奏疏一送上去,那皇帝一看自然是大喜過望。想不到世上竟然還有如此好官,這不是朝廷的福音麽。于是,皇帝趕忙召集群臣商議。
群臣也不傻,人家是名揚天下的清官,誰敢說他半句壞話。于是便跟皇帝說:是的、沒錯,此人乃是清官好官,愛民如子。
皇帝如獲至寶,禦筆一揮立刻提升此人,從一個知縣一躍提拔爲了知府。
縣城裏的那些地主鄉紳們一瞧樂了,好家夥終有送走了這位瘟神,他們也可以放心的盤剝百姓了。而到了州府上任的清官雷厲風行,州府的其他官員和鄉紳們又坐不住了。他們隻好繼續聯名上書,此等好官留在我們這裏實在屈才,當入京城爲官好爲朝廷效力。
這皇帝一看加倍高興了,于是把清官弄到了京城,進了那金銮殿。結果清官到了金銮大殿,因其剛直不阿怼天怼地怼空氣,怼的皇帝苦不堪言。
此時的皇帝總算明白過來了,爲什麽那些地方官員鄉紳們會聯名保舉他了。可人家是清官,剛直不阿的。皇帝也不能落個昏君罪名随意處罰人家吧,皇帝隻好默默忍受着清官的直言勸谏。
最終皇帝忍無可忍,可又不能史書中留下污名。于是,要麽找個由頭把清官貶黜京城讓他到偏遠的地方任職,要麽給他一個沒有實權的虛銜。所以說,古往今來真正得到重用的清官,寥寥無幾。
像是陳文秀這種王八蛋昏官貪官,自然和地方鄉紳是蛇鼠一窩的。隻是,若是勸動這些地主鄉紳們捐錢捐物,那是千難萬難的事。朝廷打仗,關我們什麽事。
唐小寶有他的辦法,他對陳文秀說道:“陳大人,您現在召集一些人,在城中散布消息。就說是叛軍入城必會燒殺擄掠,男子爲奴女子爲娼。家産充公,老幼不留。”
陳文秀一怔,随即雙手一拍:“妙極、妙極!果真是好計謀,來人!”
泊縣的縣城本就不大,很快就聚集了一波的百姓。對于城外的流民百姓們本就惶恐不安,聽得有人說這流寇入城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整個泊縣的百姓們,登時驚慌了起來。
就連那些原本是想着高高在上事不關己的尋常百姓們,也開始恐懼起來。而那些有錢有勢的富商大賈地主鄉紳們,則是個個的吓破了膽子。
城牆上的弓箭手們精疲力竭,他們的羽箭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城外的流民們也偃旗息鼓,暫時沒有了進攻的力氣。誰也不知道下一波的攻城什麽時候開始,誰也不知道這城池能不能守得住。畢竟比泊縣要大許多的羅通縣,最終還是被流民給攻破了。
此時的知縣陳文秀回到了縣衙,唐小寶理所當然的成了幕僚。此時的陳文秀對唐小寶極是禮遇,不但給他賜了上座,還讓唐小寶與自己一起議事。
“唐兄弟啊,你說這些人會來找本官麽。”陳文秀有些吃不準的問道。
從最一開始的唐公子,到現在的唐兄弟,這其中有了質的改變。而唐小寶,也由最開始想謙稱小可,成了現在的在下。
“這個還請大人放心,在下保證,這些人一定會來求大人的。”
果然,話音剛落,外面的邢捕頭急匆匆的奔了過來:“大人、大人,外面的趙員外、秦老爺、孫掌櫃等人求見。”
陳文秀和唐小寶對望了一眼,心下狂喜,果真被這小子說中了。陳文秀難掩激動的站起身,想要出門迎接。
唐小寶叫住了他:“大人稍安勿躁,咱們坐着吃茶豈不甚好。”
陳文秀一怔,不由得有些慚愧,自己終究還是有些沉不住氣。他整了整衣襟,正襟危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