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一條巨大的雷蛇像是受到申小甲手中火刀牽引一般,轟然從九天落下。
便在此時,申小甲奮力一甩,将手中的火刀擲向圍殺而來的唐軍士兵,而後迅速從懷中取出蠶絲手套戴在手上,右腳一蹬地面,飛身躍向火刀。
申小甲的腳尖剛剛離開地面的一刹,一輪無形的太極圖案自腳尖與地面接觸那一點極速展開,将沖在最前面的所有唐軍士兵囊括在内,短暫地使其身形遲滞了片刻。
也在這短暫的片刻,從九天之上垂落而下的雷蛇正好纏繞在火刀刀身上。
沐浴在明亮雷光中的申小甲猶如神魔,深吸一口氣,瘋狂運轉内經,将全身的内力盡皆灌入火刀之中,外象緩慢實則迅猛地怒劈而下。
霎時間,一把巨大的雷刀迅速在空中凝聚成形,沉沉斬向下方的唐軍士兵。
嘭!一刀斬裂了數百名唐軍士兵的身體,也斬裂了唐軍士兵腳下的大地。
一個百丈見方的大坑陡然出現!
所有圍殺申小甲的唐軍士兵盡數跌進坑中,人仰馬翻!
正當坑中士兵想要翻起身子的時候,城頭上突兀地出現了一個光頭,而後一座頂天立地的佛祖法相遽然顯現。
立于佛祖左手掌心的難了念誦一聲佛号,随後緩緩地擡起了右手,閉上雙目,周身禅音袅袅,無劫内勁與大慈大悲普渡掌快速合二爲一,在睜開眼睛的一瞬,猛地拍向大坑,身後的佛祖法相亦是擡起刻着金色卍字的右掌,迅疾地按向坑中的唐軍士兵。
瞬時,剛要翻身而起的唐軍士兵又被佛祖掌印按在了坑底,亂作一團。
唐軍的大陣之中,先前趁機離開白馬關的一個叫花子不知何時換上了唐軍士兵的盔甲,扯着尖細的嗓子喊道,“佛祖顯靈了!佛祖動怒啦!這是降下天雷在警示我們啊……”
所有緊随而至的士兵不由地都停下了腳步,面面相觑一番,然後默默地遠離了大坑兩三步,心有餘悸地看了申小甲和難了一眼,又望了一眼天上的雷雲,縮頭縮腦地繼續後撤。
李昭烈皺了皺眉,剛要厲喝下令不得退縮,全軍進攻的時候,卻瞥見城頭上升起了無數隻大大的油布燈籠,速即又咽回了卡在喉嚨裏的話,一臉警惕地看向申小甲,預防那些燈籠忽地砸向自己,他曾聽說過大慶軍方正在研制一種燈籠火器,威力無窮。
申小甲腳尖連點地面三下,退回城牆邊上,左手抓起那些燈籠下方的細長鐵鏈,右手緊握火刀,快步朝着唐軍大陣奔去。
路過大坑時,申小甲随手甩出一根鐵鏈纏繞在幾名躺在坑底的唐軍士兵身上,高喝一聲,“雷來!”
坐在城頭的小芝立時會意,伸出右手,屈指彈出一根透明絲線,紮在那根鐵鏈鎖着的燈籠上方,直指天上的雷雲中心。
轟隆隆!黑雲之中的一條細小雷蛇受到感召,立刻蹿下雲端,沿着透明絲線蜿蜒向下,再順着鐵鏈流向大坑,一息之後,便炸在了那幾名唐軍士兵身上,劈裏啪啦地傳向坑底所有士兵,冒出股股黑煙。
坑外的其他士兵看得頭皮發麻,連連後退,再不敢往前一步,避申小甲猶如蛇蠍。
李昭烈眼角抽搐一下,一腳踹在離得自己最近的護衛兵,厲聲道,“像根棒槌一樣杵在這兒幹嘛……快去攔下那個王八蛋,别讓他過來!”
那名護衛兵哆哆嗦嗦地扶了扶頭盔,硬着頭皮抽出佩刀,向周圍的士兵吆喝一聲,“兄弟們,上呀……他就一個人,還自己沖過來送菜……咱們砍死他,黃金、美女唾手可得啊!功成名就,揚名立萬便在此時!”
數十名站在最前方的士兵立時回過神來,盯着疾行而來的申小甲,就像看着無數黃金和婀娜的美女一般,咽了咽口水,齊齊地舉起長槍刺向申小甲,大喊一聲,“殺!”
而那名護衛兵卻是縮着脖子慢慢退後,回到李昭烈身側,幹笑幾聲,表示自己要舍命護衛李昭烈的生命安全。
申小甲看着那些如同餓狼一般圍上來的烈陽軍士兵,皺了皺眉,斬斷幾杆長槍,在地上滾了幾圈,左劈右砍,撕開包圍圈,飛快地又甩出幾根有雷蛇蹿下的鐵鏈,在軍陣之中炸開數道驚雷,留下一片焦黑。
一個人想要單挑十幾萬大軍自然是不可能,所以申小甲一開始的目标就是這群大軍的核心人物。
出其不意地先撂翻李天莽,再使出那一刀,讓難了配合現出法相,而後引下天雷,所爲的不過是想要以鬼神亂人心,在敵軍凄惶之間,殺至最爲謹慎的李昭烈身旁,将之斬殺或者電翻,使得唐軍群龍無首,沒有了大腦,身體自然便得不受控制,不堪一擊。
申小甲掃了一眼百步之外的李昭烈,強提一口氣,将手中的十幾根鐵鏈快速扔向四周,炸開一團團黑煙,随即緊握最後一根鐵鏈子,提着火刀,猛沖數十步,不顧身上漸漸多起來的刀傷斧痕,在臨近李昭烈時,飛身撲了過去,癫狂大吼道,“小芝!”
小芝頓時揮出右手,扔出五根透明絲線,纏在申小甲的身上吧,左手死死地摳在城牆上,以免被申小甲巨大的沖擊力扯下城頭。
聞人不語輕歎一聲,右手輕輕搭在小芝的肩上,體内勁氣瘋狂湧出,面色蒼白道,“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
話音一落,小芝原本搖搖欲墜的身子立刻變得穩如泰山,驚訝地看了聞人不語一眼,輕聲吐出兩個字,“謝謝!”
同樣感到訝然的還有申小甲,覺察透明絲線另一端雄渾的氣勁,雙眼一亮,心中把握又多了幾分。
使出全身的氣力将手中火刀擲向李昭烈,申小甲在空中翻轉一下,躲開數十枝飛箭,學着史元典的語氣神态,獰笑道,“娘娘腔李昭烈!小爺是來自地府的黑白無常啊,要索走你的命!”
李昭烈面色一白,慌忙地叱令盾甲兵擋住申小甲的飛刀,而後又将那名護衛兵拉到自己身前,右手緊握佩劍,色厲内荏道,“你這麽喜歡裝神弄鬼,如此想當黑白無常,連頭發都搞成黑白配,我一會定會實現你的心願……讓你變成真的鬼!”
咔!火刀像插進豆腐裏一般沒入盾牌中,順帶刺入了盾甲兵的身體裏。
申小甲冷笑幾聲,一腳踏在火刀刀把上,借力再向上一騰,越過護衛兵,落在李昭烈面前,歪着腦袋道,“李昭烈将軍,你的時辰到了,上路吧!”
李昭烈急急後退兩步,忽地哈哈大笑起來,指着申小甲手中的鐵鏈道,“你知道什麽叫玩火自焚嗎?你知道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嗎?看看你手中的鐵鏈,這可能是你在這世間看的最後一眼了!”
申小甲低頭瞟了一眼,忽地笑了起來,笑得比李昭烈還要大聲,還要猖狂,揚了揚手中已經蜿蜒至手心的雷蛇,“你是覺得我會先被它炸成焦炭?憨批,好教你知道,小爺我的這一雙蠶絲手套乃是絕緣體……估計你也不明白什麽是絕緣體,簡單來說……你和這人世間的緣分盡了,趕緊上路吧!”
李昭烈聞言一愣,眼見申小甲姿态嚣張地攻向自己,速即雙手握劍,筆直地刺向申小甲心口位置,面目猙獰道,“該上路的是你,大闵的亡魂在召喚你呢,你爹神宗皇帝聽說你做了大慶的将軍,氣得都快回陽了,趕緊下去跟他解釋吧!”
申小甲突地探出戴着白色蠶絲手套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夾住李昭烈的佩劍,運起内經,奮力一撇,将佩劍掰成兩段,左腳一扭,閃身來到李昭烈背後,嘴角浮起一絲冰冷的笑意,迅速用蓄滿雷電的鐵鏈勒住李昭烈的脖子,淡淡道,“昭烈将軍,請一定要記住今日!今天是你名垂青史的好日子……你将會史書上爲數不多被天打雷劈的将軍之一!”
李昭烈驚恐地瞪大雙眼,想要伸手格擋鎖鏈,可剛一接觸鐵鏈,便感覺到一股強大暴躁的電流淌過全身,立時須發炸立,滿臉焦黑,嘴角抽搐幾下,沉沉向後栽倒在地。
申小甲瞥了一眼李昭烈,又看了一眼手中已無半點雷電的鐵鏈,撇了撇嘴道,“這玩意猛是猛,一觸即發,一發入魂,可就是不持久……什麽時候得空了,還是要把電擊棍研發出來才科學!”
一直在城門洞口處觀望外面戰局的季步見狀面色一息,即刻抽出腰間的雙戟,高聲喊了一個殺字,率領一萬白馬騎兵飛速沖出城門,像一把利刃将十幾萬大軍切割兩半,不停地以小陣型絞殺敵軍,竟是殺得十幾萬唐軍丢盔棄甲,倉皇逃竄。
申小甲尋回火刀,砍飛一名烈陽軍士兵的腦袋,在手臂上擦了擦火刀上的血漬,正準備去将李昭烈的腦袋也剁下來,卻被本欲逃走又返身奔回的韓曼攔住,雙眼一眯,盯着韓曼身上的藍紋戲袍道,“你穿的也是藍衣,爲什麽要投身敵國?”
“曼兒雖在唐營,心卻是大慶的……”韓曼咬了咬嘴唇,眼神複雜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将軍,你該走了!白鳳營很快就會回轉,眼下有這戰果已然很不錯了,将軍當懂得适可而止!而且,李昭烈如今還不能死,在我們的計劃裏,他後面還有大用!”
申小甲認真地看了韓曼片刻,又望向遠處越來越近的白鳳旗幟,舔了舔嘴唇道,“我隻饒他這一次,下回再遇到我,不管你們有什麽樣的謀劃,我都會盡可能地砍掉他的腦袋,這一場禍事皆因他而起,城内無數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我左右會幫他們讨一個公道!”
說罷,申小甲扛着火刀不緊不慢地走向城門,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用火刀敲擊幾下胸前的紅甲,朗聲道,“兄弟們!風緊扯呼!咱們回營去,我請你們喝酒吃肉!”
季步和一萬白馬騎兵高呼應和一聲,慢慢向着申小甲彙聚。
韓曼盯着漸行漸遠的那一抹紅甲,眼中異彩漣漣,鼓足勇氣,遙遙呼喊道,“将軍,我叫韓曼,不是快慢的慢,是沒有樹心,沒有依靠,隻會輕歌曼舞的曼!”
那一抹紅甲忽地停頓了一下,什麽話也沒有說,懶懶地在風中揮了揮手,在一萬白馬的簇擁下離去,隻有一首萬人合唱的小調從風中傳來:
“慶時明月韓時關,萬裏長征人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