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莽輕輕一揮紫金錘,揚起地面一股煙塵,皺眉道,“你一個人嘀嘀咕咕些什麽,準備好沒有,我要攻過來了噢,趕快擺好姿勢吧!”
“等一下!”
兩聲急呼幾乎同時響起。
李天莽放下高舉的紫金錘,看了看申小甲,又仰頭看向城頭上的李昭烈,“你倆還挺默契的,打架中途打岔,猶如撒尿閃了尿筋,極其惡心人,隻此一次,下不爲例……”握着紫金錘斜指李昭烈,冷聲道,“自家人優先,你有何事?”
李昭烈輕咳一聲,翹起蘭花指捋了捋淩亂的發絲,語氣和善道,“天莽啊,這邊是我先過來的,你突然截胡,是不是有些不大地道啊,怎麽說我也是你大舅……”
“你太慢了,”李天莽打斷李昭烈的話,不冷不熱道,“我從北境線晝夜不歇地奔襲而來,中途順道還滅了一個匈奴的小部落,你居然才剛剛翻上城牆,說明這城裏的功勞與你無緣,不過我會向女帝禀明你的苦勞,不會讓你連一口湯都沒有的。”
李昭烈面色一寒,左手一掌拍在城頭上,眯起雙眼道,“你就不怕撐死了?”
“大舅啊,我年輕力壯,胃口好得很,吃得消……”李天莽灑然一笑,指了指史元典,故作大方道,“也别說我不懂得敬老,這還有個骠騎大将軍,讓給你了!”
李昭烈冷冷地盯着李天莽,寒聲道,“你這樣很難有朋友啊!一個骠騎大将軍的功勞可不夠我這十萬烈陽軍兒郎分的!”
最後一個字落下時,四周黑壓壓的烈陽軍齊齊低吼一聲,震徹整座白馬關。
“我本來就不需要什麽朋友,你們怎麽分功勞我也不關心……”李天莽低笑道,“我隻知道不能讓我八萬飛熊力士白跑這一趟!”
陡然間,城外忽地傳來此起彼伏的轟隆聲,無數身穿黑甲,高大威猛的壯士翻上牆頭,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幽幽看向像鹌鹑一樣圍在李昭烈身旁的烈陽軍士兵,一聲不吭。
衆所周知,大慶最有名的軍隊是鎮北大将軍麾下的幽狼鐵騎,而與之對陣交鋒的唐國飛熊力士亦是天下聞名,都曾有過以數萬人擊潰十數萬敵軍的驚世戰績。
什麽将軍帶什麽樣的兵,李天莽是出了名的瘋子,打起仗來六親不認,若是有人敢壞了他的好事,即便是自己家的将領也會一錘子砸得稀巴爛,而受其感染,底下的八萬飛熊力士亦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漢性子。
李昭烈盯着城頭上那些沉默的飛熊力士,面色頓時難看起來,深吸一口氣,随即滿臉堆笑道,“也罷,都是自家人,隻要你平步青雲了,大舅臉上也有光,就都依了你吧!”
“多謝大舅禮讓!”李天莽面無表情地道謝一聲,扭頭看向申小甲道,“你又爲什麽要打岔?”
申小甲活動幾下臂膀,斜瞟一眼翹着蘭花指的李昭烈,并不回答李天莽的話,反問道,“他……是你大舅?”
李天莽不明所以道,“有什麽問題嗎?”
“他那麽娘,你這麽剛,怎麽看也不像是一家人啊,會不會是你娘生你的時候抱錯了孩子?”
“很奇怪嗎?龍生九子,個個不同……我們都姓李,自然是一家人!這就是你想說的?那咱們接着打吧……”
“别着急,我沒說完呢,打架可以,話總要說清楚吧,你這一聲不吭地就直接掄起錘子砸我太不講究了!”
“還有什麽廢話?”
“很多話啊,比方說你爲什麽要跟我打架,我又不是白馬關的将士……”
“但你和他站在一起,那便算是守城之人,”李天莽指了指史元典,不鹹不淡道,“而且你很高調很紮眼,看上去也比他厲害一些,我自然要先把你收拾了。”
申小甲滿臉無奈道,“他是我三舅啊,我隻能和他站在一起。至于你說的高調嘛,這衣服顔色是惹眼了一點,可沒辦法啊,我長得太帥了,如果不穿這樣紮眼的衣服,會有更多花季少女注意到我的美貌,沉淪其中,無法自拔……”
“你可能對你的容貌有些錯誤的認識……”李天莽嘴角抽搐幾下,強行打斷申小甲的自誇,瞥了一眼史元典,意味深長地盯着申小甲道,“他是你三舅?看着也不像啊,可别亂認親戚,很容易招禍的,看你有兩下子,對我的脾氣才跟你說這些,一般人我都直接砸爛了事。”
申小甲聳聳肩膀,輕歎道,“沒亂認,因爲我們姓氏不一樣……雖然他長得磕碜,但确實是我三舅!”
“他大舅,他三舅,都是他舅啊!”李天莽砸吧一下嘴巴道,“那待會打完之後,我隻能将你砸成肉醬了,畢竟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我是屬銅豌豆的,煮不爛,砸不扁,别費勁了……”申小甲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暗自蓄勁,面色平靜道,“你長得這麽魁梧,我這麽瘦弱,一對一太不公平了,我再叫一個幫手不過分吧?”
李天莽掃了一眼躲在城牆角暗影裏,偷偷摸摸查找木桶的毛學望和楚雲橋,一臉無所謂道,“你可以叫他們都過來一起上,不用在那瞎找了,不管他們找到什麽,都不可能從這兒帶走。”
“那一會兒你可千萬别反悔,雙手接好了……”申小甲像看白癡一樣看了李天莽一眼,吹了一聲口哨,腼腆地笑道,“三打一太不厚道了,我就隻叫一個便好,這樣才算勢均力敵!”
說罷,申小甲向前猛地踏出一步,身上其實乍然一變,右手緊握火刀,腦海中浮現出老曲那夜在飛雪巷驚豔的一刀,雙目之中突地亮起兩輪明月,舉刀怒劈而下。
一道巨大的刀光在空中遽然凝現,宛如清寒的月光。
刀光外象緩慢實則迅疾地劈落而下,裂開無盡煙塵。
李天莽盯着那道月光,不退反進,一臉驚喜道,“好刀法啊,竟讓我生出一絲恐懼……我也得認真一點了,那就拿出十成力氣以示敬意吧!”掄起紫金錘,正正地砸向申小甲,“小子,我要用小金錘捶你胸口咯,挺住了喲!”
話音剛落,一柄和刀光同樣大小的金光巨錘轟然而起。
轟!刀光和金光錘相碰,炸出一層猛烈的勁風,掀飛四周豎立盾牌圍成圓圈的唐軍士兵。
風煙散盡,地面上多出一道寬如溝壑的刀痕,以及一個凹陷下沉的大坑。
大坑出現的瞬間,申小甲噴出一口鮮血,倒飛出去。
便在此時,黑鱗蛟蛇突地從一旁蹿出,張開血盆大口,兇惡地咬向李天莽,疾如閃電。
李天莽低頭看了一眼腳下那道溝壑般的刀痕,扯掉裂成兩半的黃金甲,輕笑一聲,“原來是這麽個二打一啊,時機算計得倒是很好……”右腳一旋,左手接過右手上多出一道深深刻痕的紫金錘,順勢一揮,橫捶而去,冷然道,“不過,我其實是個左撇子!”
砰!紫金錘狠狠地捶擊在黑鱗蛟蛇的腦袋上,力道竟是比砸向申小甲那一擊還要強勁!
黑鱗蛟蛇頓時兩眼一黑,腦袋一歪,身軀一軟,緊随着申小甲倒飛出去。
李天莽一擊得逞之後,并未停下,快步向前踏去,一把抓住黑鱗蛟蛇的尾巴,反身一甩,嘴角浮起一絲殘忍的笑意,“知道我爲什麽一直沒關注這條大長蟲嗎?知道我的名字裏爲什麽有一個莽字嗎?因爲我八歲的時候就曾砸死過一條比這更大的黑蟒!”
黑鱗蛟蛇在空中被掄出一道扇形,啪唧一聲砸落在地上,竟是一點反抗的力氣都難以提起。
李天莽提着紫金錘緩步走向黑鱗蛟蛇的腦袋位置,眼神冰寒冷酷道,“今天就再多宰一條,正好一會在慶功宴上給我的飛熊力士們加一道蛇羹!”
話音落,紫金錘再次轟然落下。
當!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傳出。
申小甲瞬身閃至,斜提一刀劈在紫金錘上,幫黑鱗蛟蛇擋下這一擊,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鮮血,用腳踢了踢黑鱗蛟蛇的腦袋,輕聲道,“别裝死了,再裝就真死了……你先到地底下歇着吧,等會兒要收工了再叫你!”
黑鱗蛟蛇緩緩盤起身子,兩隻大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吐了吐信子,佯裝依依不舍地看了申小甲一眼,而後迅速鑽進地面,飛快地向着青山逃去。
申小甲垂頭歎息一聲,嘴巴發苦道,“果然是養不熟的青眼蛇!”
李天莽收回紫金錘,一臉譏諷地看向申小甲,“畜生就是畜生,你難道還以爲它真的會不離不棄地陪着你嗎?”揮舞兩下紫金錘,嘴角微微上揚道,“來吧,咱們接着打,我會努力控制一下,保證不把你一錘子砸死!”
一旁的史元典正要上前幫忙,卻被一群唐軍團團圍住,苦苦厮殺。
申小甲呼出一口濁氣,望了一眼還在搜尋木桶的毛學望,對想要飛奔過來幫忙的楚雲橋輕輕搖了搖頭,緊了緊握着火刀的右手,往地上輕啐一口,面色狠厲道,“來就來,沒有那條大臭蟲礙手礙腳,小爺我正好大發神威,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做殘酷月光!”
李天莽不以爲意地瞄了一眼悄然離開城頭的李昭烈,摸了摸鼻子道,“本來想慢慢陪你玩一陣子,現在還是速戰速決吧,省得大功勞被人捷足先登了,不劃算……”雙手緊握紫金錘,橫跨一步,猛地掃向申小甲,“小子,對不住,我食言了,咱們一錘定音吧!”
申小甲看向那支雷厲生風砸來的紫金錘,臉上并無一絲慌亂的神色,緩緩閉上雙眼,嘴角浮起一絲冷冷的笑意,“我的時間也不多了,本來就是拿來你試探那條蛇的,現在也玩夠了……不裝了,開始第一次驗收我最近新修煉的成果吧!”
霎時間,申小甲身體四周無形氣勁鼓鼓蕩蕩,火刀刀鋒寒光一盛,隐隐有某種蘊含道韻的清鳴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