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陳天明一股腦從土炕爬了起來,吐掉了口中叼着的幹草,将探子拉到身邊問道,“他們出兵了?出來了多少人?他們朝哪個方向去的?”
他們現在藏身山間的是一處村莊,村莊内的百姓估計才逃走沒多長時間,更甚至隻是看到有大隊人馬上山,才藏入深汕之中,反正不管怎樣,這處村莊倒是還算個樣子,沒有其他廢棄村莊破敗的場景。
陳天明起身的動靜清醒了坐在一旁的韓、田、楊等人,看到陳天明這個舉動,這幾人對陳天明的這幅不修邊幅的模樣深深無語,還以爲裴家軍怎麽着也跟他們這些人會有什麽不同,沒想到還是一副土匪的模樣。
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義軍說起來好聽,說到底其實大多數也都是土匪出身,平常百姓也不會起來鬧事不是。
“大人,果然不出您的所料,内鄉城内的賊人出來的不少,估摸着至少有兩萬,他們出城之後,兵分五路,其中八千人前往官道的方向去了,另外有幾路多着四五千,少的一兩千,朝着其他幾個小路去了。”
“好,好啊!”陳天明拍手叫道。
緊接着,陳天明将身邊的幾個将領全都叫了過來,在他們耳邊吩咐了幾句,随後在他們将信将疑的目光中,拍着胸脯保證,“諸位放心,但行此計,必能拿下西鄉。”
“是。”幾個将領相互對視一眼,還是選擇暫且試上一試,等萬一不成,大不了腳底抹油早點逃了便是。
看着幾人離開的身影,陳天明也感覺有些心累,不禁懷念起當初在山上領着自己百十号兄弟的場景,那個時候生活雖說艱苦,但好在自由自在,不用看别人臉色,而且自己一聲令下,幾十号兄弟從來都不問爲什麽。
反而到了現在,不僅條件變得比以前更苦,更關鍵的是每天提心吊膽,生怕自己編造的謊言被别人戳破。他現在晚上都不敢睡太死,也是怕晚上說夢話導緻自己的秘密被發現。
好在裴家軍這杆大旗還能唬得住這些降将。田,韓、楊等将領收到命令之後,帶着他們手下的兵丁就此出發。
漫天的飄雪漸漸停歇,隻剩下北風依舊在呼嘯,天上的烏雲仍然陰沉的可怕,好似在醞釀一場更大的狂風暴雪。
子午山中的一條小道上,一隊兩千人上下的部隊正在山中行軍,身上單薄的衣衫凍得他們瑟瑟發抖,然而一路上猶豫逃亡而被斬首,死相各異人頭警示着他們,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隻是有句老話說得好,堵不如疏,越是強壓之下,一旦釋放出來,所能泵發的力量遠超人們的想象。
“咱們還要走多長時間,再走怕是要走到洋縣去了。”隊伍中,有人低聲嘟囔道。
“别亂說話,你怕是忘了那些人的下場。”有人提醒。
爲首一個軍官走在行伍的中部,其實他也不知道到底要走到哪裏去,他收到的命令便是,一旦發現田家餘孽的蹤迹,一定要拖住他們,随後在最短的時間内上報。可是一路走來,别說田家餘孽,就連一隻兔子都沒看到。
隻是山中惡劣的環境讓他不敢停下來,将士們衣衫單薄,一個個瑟瑟發抖的情況他自然清楚,隻是他自己能力有限,搞不來厚重的棉衣,又不敢違抗上頭的命令,故而隻能讓這些士兵浪迹在這風雪之中。
此時,忽然從山的兩側滾下大團的雪球,并且這雪球山坡上越滾越大,到了山谷小路之上的時候,大的甚至有一人多高,即便是小的也有半人多高。如此之多的雪球裹挾着難以匹敵的起勢,朝着山谷底部正在行軍的大軍沖來。
轉瞬之見便已經近在眼前,大多數士兵在這個時候仿佛吓傻了一般,一動不動的盯着看雪球,直到慘叫聲陸續響起之後,這才如夢初醒。
不過他們也都沒受過訓練,所謂的逃竄也是真的逃竄,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跑,這樣一來反而更多人慘死在奔馳而來的雪球之中。
“穩住,不要亂跑。”爲首的将領還想要穩住局面,然而早已亂了神的士兵哪能聽到他在說什麽,再說了,大家前幾天還是種田的百姓,幾天的時間讓他們變成漠視自己生死的冷酷士兵着實有些爲難他們。
“殺!!!”
幾波雪球之後,緊接着從兩側半山腰處,一陣震天動地的喊殺聲音傳來,埋伏的士兵如同滾動的浪花,勢不可擋的從山坡上沖了下來。
沖鋒過程中,有不少人由于沖鋒太快,腳下太滑,直接連滾帶爬滾了下來,模樣看的極爲狼狽。不過這些都無關大雅,因爲當兩側伏兵盡起的時候,中間小路上的兵丁早已經撒丫子到處逃了,就連對方的領兵主将,眼看形勢不對,也都抛下手下将士,獨自一人逃命去了。
緊緊一個沖鋒,前來追擊的追兵便已經全軍覆沒。
按照陳天明的吩咐,将士們将散落的敵軍收攏一下,至于逃得太遠之人,隻能讓他自生自滅了,不過現在天寒地凍,他們就算能逃出去,恐怕也會很快凍死在這荒山之上。
收攏妥當之後,共計得到一千兩百多俘虜。在留下三百人看押這些俘虜之後,剩下的大部隊随即再次踏上了征程。
三天的時間,陳天明帶着手下新降的三千田家降卒,在子午山中轉戰近百裏,将賊人散落在四條小路上的一萬兩千賊兵一一擊潰,共計俘虜了七千七百多名俘虜。
幸好,這些俘虜出門的時候随身攜帶了幹餅等物,要不然憑陳天明現在的境遇,可養不起這麽多俘虜。
此時,陳天明手中的三千降軍,此時也損失了八百名,隻剩下兩千兩百多人。更關鍵的是,連番高強度的征戰,耗盡了士兵們的體力,士兵們一個個不顧地上的寒氣,躺在地上,說什麽都不願意在動彈。
陳天明沒有辦法,隻能讓這些士兵在此休息一會,好在現在隻剩下官道一處,由賈明佺親自率領的八千賊兵,隻要在拿下這一路賊兵,那麽整個西鄉所有的抵抗能力幾乎損失殆盡,西鄉也就變成了陳天明的囊中之物。
在官道上行進了三天,賈明佺也逐漸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顯示最北邊的一隻小路上的兩千人再也聯系不上,緊接着由北向南,越來越多的部隊與他失聯,賈明佺忽然心中咯噔一下,一個瘋狂的想法湧上心頭,‘這幾路兵丁怕是已經不在了。’
“掉頭,立即撤回西鄉城。”賈明佺下完命令,随即立即撥轉馬頭,向着西鄉方向疾馳而去。
而此時,西鄉城外迎來了一處渾身是血,虛弱不堪的瀕死之人,剛蹒跚的來到城門下,便一頭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王選?”西鄉城頭上,魏士章一眼便看出此人乃是跟着二哥賈明佺一同救援西鄉的王選,當下來不及多想,趕緊下令,“打開城門,将王兄弟救回來。”
西鄉縣厚重的城門再次打開,幾人從城内迅速跑了出來,來到王選身旁,先用手指放在王選的鼻下試了一試,“還有氣。”
等王選再次醒來,已經身處一間藥室,到處彌漫着一股藥香。見王選醒來,魏士章趕忙坐到了床頭,焦急的問王選,“王選,你們在城外怎麽了,我二哥賈明佺在哪?”
聽到賈明佺,王選迷茫的眼睛恢複了焦距,看到魏士章,更是一把抓住他的衣衫,痛哭道:“将軍,快去救救賈将軍吧,在晚可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