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山東臨清抗稅,揪打稅吏馬堂,燒了當地的稅署。武昌、雲南、河南等地都發生了大規模的抗稅,民變事件。此次事件如若處置不善,恐怕同樣會引發民亂。”
“民亂?”裴小二冷笑。
要說當時萬曆皇帝在位,與手下文武勢同水火,巡撫曹時聘甚至在奏疏中暗示民變的參與者無意挑戰朝廷,公然爲造反之人說話。萬曆拗不過下面的文官,再加上不願意在他認爲的這點小事上過多糾纏,于是同意了下面的彙報,僅僅将爲首者葛賢下獄了事。然而即便如此,爲首作亂者葛賢在獄中仍然收到禮遇,生活簡直比在外面還要好。
這件事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乃是地方鄉紳豪賈操弄,文官爲其代言,而出頭之人葛賢僅僅是一個傀儡罷了,然而道最後得利的也正是地方豪賈,損失的則是朝廷。
然而裴小二自然不是萬曆,作爲一手締結裴家軍的主人,裴小二擁有對裴家軍的絕對領導地位,裴家軍内沒有一人敢于違抗裴小二的命令,哪怕爲此屠淨鄖陽數十萬人。
“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有幾分本事,能煽動多少人爲其呐喊搖旗。”這一刻,裴小二的眼中閃現出一絲殺機。
坐于一旁的劉先春忽然覺得一絲絲寒意浸人心肺,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起身,神情鄭重的盯着裴小二道:“将軍,萬萬不可。以将軍兵戈之利,自然能夠将這些不臣之輩屠戮殆盡,但咱們卻不能這樣做。我軍自起事以來,實行仁政,百姓悅之,民心争相歸附。
然一旦咱們在鄖陽大開殺戒,到那時不僅大将軍一直維持的仁義之名也會遭到玷污,原本依附我軍的一些文官,降卒也都重新審視我軍的前程,在百姓眼中,我軍也将淪爲與高、李、張等人無異。是非曲直,其中利害,還望将軍三思。”
說罷,劉先春站起身,深深拜了下去。
裴小二趕忙起身将劉先春扶起,幹笑道:“種芳,你這是何意?我也就是這麽一說,我軍起兵乃替天行道,豈能做無罪而誅之事,你多慮了。”
然是不是多慮,劉先春沒說,裴小二也沒再提,重新落座,裴小二将話題引向了一旁。
“種芳,你以爲我軍該如何是好?”
劉先春眼中蘊含着深深的憂慮,然而裴小二不說,他也不在提此時,說道:“卑職有三次,可解此圍。”
“哦?種芳快快道來。”
“卑職以爲,鄖陽士紳之所以敢以此要挾我軍,首先是因爲其掌控了鄖陽絕大多數田土,如此之多的掌控在對方手中,一年不耕對其也産生不了多大的影響,反而我軍将損失大量辎重,不僅不能對外征戰,反而需要花費大量精力應對境内産生的流民等,拖垮我軍,故而卑職提出的對策則是屯田?”
“屯田?”
“正是,耕戰,耕戰,耕在戰前,自古以來,解決大軍屯兵之策莫過于屯田,一來可以将大多數耕田控制在我軍手中,保持大軍的糧草供應,二來,必要時也可以此屯田賞賜士兵,以此激勵士兵奮勇殺敵。
其次,便是大将軍在山西所行之策,由趙君臨等人組成官商,将我軍轄區内的一切商業歸其所管,隻要咱們能夠提供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那麽即便是那些商人在關門幾年,咱們的境内也亂不了。”
裴小二沉吟片刻,忽然起身在劉先春的肩頭重重拍了一下,笑道:“好,種芳不愧是我軍諸葛,這件事就這麽辦,我同意了,明天一早你便依此計策實行,可好?”
劉先春同樣激動地起身拜道:“卑職謹遵大将軍之令。”
劉先春走了,裴小二看着他的背影,内心久久不能平息,忽然轉身對一直立侍的胡世安吩咐道:“你去找裴德财,讓他好好給我查查這個劉開文,我要名正言順的處決此人。”
“屬下明白。”胡世安點點頭,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偏廳。
第二天一早,裴小二繼續西行,前方嚴峻的形勢也不容許他在此逗留。
陝西。
今年下半年以來,北方外喀爾喀蒙古卻圖汗的蒙古部落從鎮遠關破關而入,沿途劫掠了雙城堡,甯遠堡,永昌衛,涼州衛,莊浪衛,随後又突入西甯衛。沿途所過州縣無不死守城池,眼睜睜的看着蒙古人将城外田野中殺戮一空,随後揚長而去。
後來,卻圖汗更實在西甯衛徘徊不去,似有圖謀西甯之意。洪承疇不敢大意,于是盡起兵馬馳援西甯,至今年十一月中旬,卻圖汗見明軍防守嚴密,一時不能進占西甯,再加上洪承疇率軍逼近,于是從西甯毀關而出,翻越日月山進入了青海草原。
洪承疇在西甯駐守半月,将蒙古人毀壞的邊牆修繕完畢,又派人深入青海草原偵查卻圖汗的動向,得知其在青海攻占草場,擄掠人口,知其一時半刻不會再度折返攻打西甯,這是漢中知府的求救信陸續送來,于是便決定由西甯反回,救援漢中。
返回的路上,洪承疇看着手中第五份求援信,不禁長歎道:“漢中不保矣。”
一旁謀士聞言,奇道:“大人何出此言?”
洪承疇歎息道:“漢中軍情似火,求援信一連五封,然而自前日開始,便不再有信件傳來,這一共有兩種可能,其一,自然是漢中知府大發神威,率領漢中參軍一舉擊潰城外流賊,其二,便是流賊依然攻破漢中,知府或殉國,或逃亡,然漢中之南鄭必不複爲朝廷所有。”
“大人觀察入微,卑職敬服。”
洪承疇無言,看着周圍面目瘡痍,一路所見都是破敗景象,渺無人煙,動辄上百裏路,隻有三兩個村莊的斷壁殘垣,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那句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傳令下去,全軍加快速度,十日内抵達漢中。”
“是。”
漢中,石泉縣。
韓源看着釘在面前,猶自震動的箭矢,心中警心大作,口中大喊:“有埋伏,防禦。”
然而,已經是來不及了,隻見面前的道路、兩側的廢墟中、乃至一側的樹上,不知從哪忽然冒出了大隊兵丁,這些兵丁張弓搭箭,虎視眈眈的看着他們一行。
韓源的心沉到了谷底,心道苦也,這一關怕是過不去了,不過猶自故作鎮定道:“各位是哪路的英雄豪傑,我韓源不知此處乃是貴軍地盤,誤入此地,還請多多包涵,我們這就離開。”
韓源一番話說完,對方卻沒有半分動靜,就在心道不好,是不是再說一遍的時候,對方忽有一個聲音奇道:“韓源?”
“正是韓某,不知貴軍是何方兄弟?”韓源抱拳再道。
這是對方略微騷亂,正面兵丁忽向兩側閃開,一人脫衆而出,走到了兩軍之前,沖着韓源高聲道:“韓将軍,我是田圖昌啊!”
“田圖昌?”韓源知道這個人,這個人是田起鳳身邊的紅人,隻是與他韓源尿不到一個壺裏面,不過好在也曾見過幾面,此時定睛一看确定正是田圖昌,韓源的心稍稍放松,不過随即又揪了起來,這田圖昌不在金州鎮守金州,跑到這石泉做什麽?難不成,大公子之事東窗事發,家主派人前來捉拿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