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總兵,你們都說說咱們該怎麽辦?”大帳内,左良玉看着湯、張二人開口問道,“咱們是追上去,還是不管他,就這麽放任那裴家軍離開。”。
湯九州率先開口,“依我看,咱們這些兵力要是全力進攻裴家軍或許尚可一戰,但如今西面來了一個老回回,咱們現在的境遇可謂被兩面夾擊,稍有不慎便有傾覆之禍,還是要穩妥行事。”
經過這段時日與馮克斌的厮殺,裴家軍的戰鬥力以及韌性已經的到了這三人的極大忌憚,而馮克斌所率領的軍隊卻是裴家軍的一支偏師,而裴小二此行帶來的據說乃是裴家軍的主力,要讓他們帶着自己的兵跟裴家軍的主力硬碰硬,他們并不願意。
手中的這些兵可是他們辛苦訓練出來,是他們地位與财富的保證,一旦打光了可沒地方給他們補充,更有甚至,手中沒兵朝廷要拿捏他們就變得易如反掌,自從崇祯初年陝西大亂以來,多少手中兵丁打光的将領被朝廷砍了頭,多少将領是因爲手中有兵才被朝廷引以爲柱石。他們可不傻,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他們分的很清楚。
張應昌随即幫搶道:“這話說得有理,咱們手下是朝廷的軍隊,萬一一個不好喪師辱國,咱們的罪過可就打了。”張應昌說到這,看了看正在傾聽的左良玉,繼續道:“再說了,咱們前兩天接到那盧象升的傳信,讓咱們協助拖住那裴小二,咱們在這這麽多天也算配合他盧象升,仁至義盡了,接下來咱們也是時候想想手下的兵丁了。”
“張總兵所言極是,那老回回在湖廣殺燒搶掠無惡不作,咱們身爲官兵正是要爲民除害拿下此賊,所以那裴小二既然要逃,那便暫時放他一馬,等日後有機會再且收拾他。”
“左将軍怎麽看?”張應昌忽然問道。
“我都聽兩位的,”左良玉打了個哈哈,将并沒有說出貿然說出自己的想法,等日後萬一朝廷問罪的時候,這也是他們二人的決定,自己隻能‘無奈’順從罷了。
“好,既然如此,那咱們暫且不動,等那裴小二走遠之後,咱們向西去會會那過來的老回回,看他究竟有幾斤幾兩。”湯九州大笑道。
“正該如此。”“全聽湯總兵之言。”張、左二人異口同聲,随即彼此相望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朱天麟領着殘餘的天雄軍在鄖關度過一夜之後,次日一早率軍一把大火将鄖關焚燒一空,随後毀關而出,中午時分已行至均州,與留守均州的天雄軍彙合之後,更是連夜北上撤回了河南地區,朝着許昌方向去了。
至此大明官兵對裴家軍最爲要命的一次打擊就此消散,下一次這樣緻命的打擊就沒現在這麽容易了。
裴小二率軍行至襄陽附近,得到消息鄖陽境内的天雄軍已經撤出了鄖陽,朝河南方向去了,鄖陽的危險已經消散,裴家軍上上下下皆松了口氣,高速的行軍也變得慢了下來,最後更是在襄陽境内駐紮休整了一個晚上。
沒想到這個無心的舉動倒是将襄陽城内的文武吓得夠嗆,襄陽知府更是将所有衙役散了出去,緊急動員城内一萬百姓爬上城牆把守城池,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态。
當天晚上,宋孟帶着騎兵從背後跟了上來,“大将軍,果然如您所料,那左良玉膽小的很,咱們大軍撤走之後,左良玉大營沒有絲毫異動,末将一直守了三天,這才撤了回來。”
“那便不要管他,官兵内部心也不齊,要不然咱們這些義軍怎能活到現在?”裴小二笑了笑,“算了,不說他們,你回來的時候可曾有葉重華、馮克斌等人的消息?”其實說出此話的時候,裴小二并沒有報什麽希望,隻是随口問了一下,誰料宋孟還真給他帶過來一個好消息。
“有。”宋孟斷言道,“末将回來的時候,特地派人前往大洪山那邊問了問,據葉總兵說,他們已經發現了馮克斌的大軍痕迹,現在正在沿着蹤迹追過去,相信很快便有了消息。”
“好,好啊。”裴小二望着大洪山的方向,“馮克斌乃是我裴家軍的功臣,爲我裴家軍建功立業者,我必不負之。”
河南,許昌。
十四五萬義軍已經被圍到許昌已經超過了兩個月,剛開始向着與官兵決一死戰的義軍,現在也老實了許多,眼看着包圍而來的朝廷大軍原來越多,大軍就連突圍的時機也已經錯過了,再這樣下去恐怕義軍便會被埋葬再此。
然而更慘的則是軍中的糧草,十幾萬人人吃馬嚼的,大軍中的糧食早已經消耗一空,底下的士兵更是開始殺馬作食,一些準備不足的義軍軍中,甚至開始吃傳說中的兩腳羊了。
“要不我帶着弟兄們再沖一次,這次一定要沖垮官兵的這層龜殼。”一塊平地上,數百名神色各異,裝束不同的漢子圍坐在一起,讨論着,唯一相同的則是他們的臉上透露着一股頹敗之氣。
說話的正是當初的闖将李自成,李自成自從上次開封兵敗之後,實力大損,關鍵是跟着他起家的老營精銳損失不輕,故而現在的李自成低調了許多。不過,要掄起反抗大明的**,李自成卻又是這群人之中最爲堅定的一個。
“鴻基,你先坐下。”人群中,高迎祥坐在最爲顯眼的中央,看着李自成道,“這些時日咱們沖殺了多少次了,哪次不是被官兵擋了回來,你在這樣冒冒失失沖過去,又能有什麽作用?”
“那也不能就這樣幹坐着等死吧?”李自成反駁,“眼看着營中軍糧兵器都開始不足,咱們再這樣耗下去遲早就是個死,既然早晚都要死,那還不如直接殺出去,至少死的轟轟烈烈。”
“老李說的對。”頂着一張黃臉的張獻忠大笑起來,“咱們這段日子,銀子有了,當官的也殺過了,權力的滋味也體驗過了,就連女人也不知道睡了多少,就這樣死了,這輩子也就值了。”
“都坐下,現在還沒到那個地步。”高迎祥冷着臉道。
高迎祥的話兩人還是怕上幾分,聞言隻能悻悻的坐了下來,也不說話,就這樣沉默的坐着。
人群中一時冷了場。這時,不知是誰低低說了句:“早知道咱們就不該與官兵硬碰硬,直接跑了,哪還有這種事?”
“誰說的?”高迎祥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當初做決定的是他高迎祥,這個時候說這話,豈不是質疑他高迎祥做的決定是錯的麽?“有膽子說,沒膽子承認不是?當初決定跟官兵硬拼可是跟你們都說過,你們都同意的事,怎麽現在出了事了,就翻臉不承認了?”
高迎祥在人群中問了幾遍,見沒人敢承認此時,這才繼續道,“況且咱們現在還沒到那種程度,咱們手中還有十幾萬人,真要拼到魚死網破,誰死誰活還真不一定。大家放心,你們既然選我作爲義軍盟主,那麽我一定會帶着大家逃出這包圍。”
“闖王,我們信你,你說吧咱們接下來改怎麽辦?”人群中有人問道。
“咱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等。”高迎祥之言擲地有聲。
“等?”人群開始騷亂。
“對,就是等。等到官兵糧草匮乏,等到官兵内部生變,等到時機來臨,那便是咱們逃出生天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