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大人,可是那太監強迫您,小人這就将那人撕成碎片。”
“大人,依小人看,那些太監弄不好都是匪人假扮,爲的就是拖住咱們,以免擊碎他們的巢穴。”
“大人,您說該怎麽辦,小人都聽您的。”
盧象升一路走來,兩側士兵排成的人牆中,不斷有士兵對盧象升說着,他們的眼神中透露着迷茫,焦慮,不安,以及恐懼,他們不知道假如盧象升被帶走之後,今後的路将會走向何方,又該是什麽怎麽樣子,他們現在能做的也隻是緊緊的抓住盧象升,不讓她被别人帶走。
“朱天麟。”
“末将在。”朱天麟趕忙從人群中鑽出來,抱拳道。
“鳴金,将城上的弟兄都揪下來,咱們兄弟的命也是命,不能白白丢在城牆上,任賊人殺害。”
“末将,末将遵命。”朱天麟的眼睛有些濕潤,逃也似的離開了此地。
“弟兄們,有些人是從崇祯二年就跟着我的老兄弟,有些人則是從今年才加入我天雄軍,但是不管前後都是我天雄軍的骨肉至親,都是我盧象升的生死弟兄。一轉眼已經過去四年了,我盧象升無能不能帶給兄弟們,正正四年都不能給弟兄們一個光明的前途,我盧象升愧對各位。”
說着,盧象升竟深深向着衆軍士鞠了一躬。吓得将士們手足無措,不知怎麽辦才好,更有士兵連忙跪了下來,引得其他士兵紛紛效仿。
有士兵說道:“大人,您沒有對不起我們,要不是有您收留,說不定我們這夥人早已經餓死路邊,而不會有如今的風光,咱們這些人才應該感謝您啊!”說着,對着盧象升叩拜起來。
“起來,都起來。”盧象升對着衆将士虛扶了一下,讓所有的将士們起身。
盧象升收攏了一下心神,接着道:“我走後,你們要服從命令,别讓人挑出什麽毛病,我聽說京營的王總兵也是一個治軍嚴謹之人,你們要注意。”
“大人,要不您别走了吧。”忽有一将領站了出來,道:“這顯然是朝中有人收受了賊軍的好處,要陷害與您,您這樣一去,豈不是中正了奸人之計?如今天下大亂,要不然....”
“住口。”那将領還沒說完,便被盧象升粗暴打斷,“我盧象升自幼修聖人之學,習忠義之道,豈能做出那豬狗不如之事?倘若再言,休怪我不顧昔日袍澤之情,将你斬殺于此。”
盧象升一番話吓得那将連忙閉口,縮入了人群。
“盧大人,天色不早了咱們應當啓程了。”曹化淳催促道。
盧象升擡眼望去,蒼山如海,殘陽如血。“此番咱們縱使沒有占領鄖縣,但城内的賊軍必然損失慘重,想必也不會追出來,你等收攏潰兵,照顧好傷員,掩埋陣亡弟兄,可從容撤退。”
“盧大人。”曹化淳又催。
盧象升隻好道:“諸位我去了,諸位保重。”說吧,盧象升深吸口氣,朝着曹化淳方向走去。
早已等的不耐煩的曹化淳見盧象升走過來,精神一鎮。身旁一個錦衣衛與其他人同騎一馬,将自己的戰馬讓與盧象升,盧象升接過戰馬,翻身上馬。
“駕,”曹化淳撥轉馬頭,朝着南陽方向疾馳而去,盧象升最後看了天雄軍一眼,随即策馬揚鞭,跟了上去。
一直出了鄖陽府的地界,來到南陽府,徹底脫離了天雄軍的影響範圍之後,曹化淳這才終于不再擔心天雄軍的反應,慢慢緩了下來,找到早已準備好的囚車,粗暴的将盧象升塞入囚車之中,随後朝着京城的方向趕了過去。
鄖縣城牆上,攻上城樓的官兵已經全都退了出去,留下來滿地狼藉的屍骸,以及痛苦呻吟的傷兵。
盡管盧象升曾說,城内的裴家軍同樣遭受了重創,無力追擊出城,但接任的朱天麟不敢大意,收攏殘兵之後,迅速拔營東去,一直退到了鄖關方才停下腳步,打算再鄖關停留一晚,次日淩晨繼續東去。
城外的天雄軍連夜東撤,鄖縣最大的敵人也就不複存在,王道直的心這才安定了下來,一股劫後餘生的喜悅籠罩在鄖縣城頭,将士們呼喊着,唱跳着,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勝利。
而此時,城内反叛的豪紳大戶還不知道他們已經被官兵給賣了,繼續朝着城牆的方向沖殺過來,正好撞倒正在慶祝勝利的裴家軍将士。
雙方見面,王道直不屑道:“他們不來,老子差點把他們忘了,都是一群吃裏扒外的狗東西,許其進,你帶着人,去将這些人的腦袋給我扭下來,我要讓世人看看,不管做什麽事都要付出代價。”
“是。”許其進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與天雄軍相比,這些人甚至連烏合之衆的算不上,充其量是能算剛剛放下鋤頭的農夫罷了,拿下他們簡直易如反掌。
此時,剛剛沖到近前的大戶們忽然發覺情況有些不對,不是說官兵已經攻上城頭?不是說裴家軍不堪一擊?怎麽現在看起來好像是裴家軍最後勝了呢,倘若真是裴家軍勝了,那現在他們豈不是羊入虎口?想到這,便已經有人反應過來,“快逃,官兵敗了,官兵敗了。”
一聲聲官兵敗了仿若催命符一般,吓得這些大戶家的家丁連滾帶爬,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隻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們的宅子,他們的家人,他們的身家性命全都在這鄖縣,豈能輕而易舉舍棄?
許其進帶着手下一千人,不緊不慢的追在這些大戶後邊,甚至都不用怎麽辨認,這些隻顧逃亡的人便已經将許其進一行帶到了他們的住處。
這一夜,徹夜未眠,鄖縣的縣城内到處火光四起,到處都在殺戮,到處都是屍橫遍野,一夜之間,鄖縣縣内大量大戶卷入其中,趙家、劉家、李家三大家族百年傳承毀于一旦,其餘一下一般家族幾乎被連根拔起,其餘家族或許未曾造反,但隻要曾受到牽連,便都遭到了打擊。
家家服喪,戶戶戴孝,這一戰打破了坊間流傳的裴家軍不敢殺上大戶的流言,讓所有人都明白一個道理,裴家軍雖然講理,但說到底依舊是流寇出身,不受一些規則的約束,真動起手來,其雷霆之怒沒有人可以承受,敢觸摸裴家軍逆鱗之人,必将遭到急風暴雨的報複。
一直等到天色将亮,最後一絲夜色被天空的魚肚白驅散的時候,混亂的鄖縣終于慢慢平靜下來,僥幸逃過一劫的人們一個個躲藏在不知名的角落中,瑟瑟發抖,心有餘悸,不知道這艱難的一夜究竟是怎麽熬過的。
街道上,開始有衙門中的衙役顫抖着打掃着街道上的狼藉,不時顔面躲到一旁幹嘔一番,看到有巡邏的裴家軍将士,連忙将剛剛的畏懼之色收攏起來,拿着掃把賣力的掃着,再也沒有往日裏背後诋毀裴家軍的模樣。
于此同時,遠在湖廣的裴小二也收到了來自鄖縣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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