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雖不大,卻依舊滋潤着這片幹涸的土地,洗去草木上的浮塵,露出其清新綠色,給這世間帶來勃勃生機。同樣就在這雨天,裴小二一行來到了剛剛攻破的均州。
由青磚墊砌而成的城牆上,建設者炮台,隻是年代久遠,缺乏保養與維護大炮早已生鏽不能用。城牆牆角下,嫩綠的苔藓爬上來黑色的牆面。在城牆的正前方。
跨過丈五寬的護城河,古樸的城門就出現在裴小二的眼中。“望嶽”裴小二看着城門上用楷書書寫的這兩個大字,對一旁的喬淳、劉長樂等人道,“當初杜子美曾言,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看來爲此命名之人當是一個胸懷寬廣之人啊。”
“大将軍所言甚是。”喬淳樂呵呵的随口附和道,“此人隻是簡單看到山嶽,而我們卻正是那登嶽之人,其中艱辛更比他千倍萬倍。”
喬淳的話一出口,引發衆人一陣爽朗的笑聲。笑畢,裴小二帶頭走進了這均州城。
過了城門,便是甕城,甕城四周的城牆上站滿了裴家軍的将士,人人将目光投向那位爲首的男人,眼神中竟有些許狂熱。
這是士兵都是屬于劉長樂的定國軍,是跟随者裴小二一路從山西走到這的王牌部隊,是整個裴家軍中訓練時間最長,作戰經驗最爲豐富,最爲忠誠的骨幹之師,是目前整個裴家軍的絕對主力。就連如今的勇武軍由于摻雜了大量新兵的情況下,戰鬥力也多有不如。
裴小二揮手想這些忠勇的将士緻意,引得将士們一陣陣歡呼。
通過了甕城,走進了均州城,迎面便看到一座氣勢恢宏的道觀,均州人言,“一座靜樂宮,半座均州城”。靜樂宮是在明代永樂皇帝的“南修武當、北建故宮”的國策下創建的,其面積占到均州城的一半之多,完全就是一座縮小版的紫禁城。
不過裴小二暫時沒有心情去看什麽道觀,匆匆瞥了一眼,便快步離去,朝着均州的州衙方向而去。
州衙内,原本由于戰亂而淩亂的場面,此時也已經被收拾的幹幹淨淨,将士們三步一崗,将不大的州衙爲的密不透風。
裴小二引這衆将當先踏入了州衙,衙門内,早有一名書生打扮的中年人等候良久,見裴小二等一衆将領進來,趕忙緊走兩步,來到裴小二面前,撩起長袍跪倒在地道:“罪人胡士昌,見過将軍。”
來之前,裴小二早已經收到劉長樂的彙報,說均州知州胡士昌,見大勢已去,卻不想就此爲大明殉國,故而心一橫直接向裴家軍跪地投降。
說起來,裴家軍中到了現在也已經有了數名原大明的知縣,比如劉先春,喬淳等人,隻是這些人大多都是被裴家軍俘獲之後,經過長時間勸慰,威脅,利誘等這才不得已投降,而這個胡士昌算是主動投降,開了大明官員投降之先河。
有了這個榜樣,以後再有官員投降裴家軍的時候,也就沒有什麽心理負擔。因此,哪怕是千金買馬骨,裴小二也都要做做表面功夫,給世人樹立一個裴家軍善待士人的榜樣。
裴小二不動聲色的看了一旁的劉長樂一眼,劉長樂點點頭,示意這就是投降的胡士昌。
裴小二放下心,伸出雙手,緊走兩步來到胡士昌面前,将胡士昌攙扶起來道:“胡公何罪之有?你能爲了均州百姓之安慰,不顧自身之榮辱,毅然抛棄已經腐朽之極,大失民心之明廷,此乃天道,又有何罪過?”
胡士昌一顆懸着的心漸漸放了下來,他雖說已經投降了,不奢求裴家軍之主裴小二有多麽禮賢下士,但是還真怕裴家軍跟其他義軍一樣,視鄉紳官員爲眼中釘肉中刺,必欲殺之而後快,是以等真正見到裴小二,尤其是裴小二做出這幅姿态之後,胡士昌才真真放下心來。
“卑職慚愧。”胡士昌一臉慚愧的低下頭。
“胡知縣不必如此。”說着裴小二大笑拉起胡士昌的手,就向大堂内走去。
大堂内,裴小二與麾下大将紛紛落座,裴小二特地拉着胡士昌坐在自己身邊,這才對諸将道:“今日胡知縣願意加入我軍,那就是我軍一員,從今日起胡士昌就爲我裴家軍後軍管事,暫時協助劉先春統管後軍。”
胡士昌慌忙站起身,走到衆人中央,跪在裴小二面前道:“多謝大将軍信任,卑職必定竭盡所能,爲我裴家軍效力。”
“好好好,”等胡士昌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之後,裴小二這才起身将其扶了起來。
胡士昌能這麽識時務,令裴小二松了口氣,要不然,怎麽處置這個胡士昌還真是一件麻煩事。
“我剛剛收到情報,說鄖陽巡撫蔣允儀已經下了召集令,召集鄖陽治下三府之所有兵丁彙之鄖陽,欲與我軍決一死戰,不知胡公你怎麽看?”
這個消息是裴小二今天一早收到的,蔣允儀在鄖陽城内大募鄉勇,同時又召集附近府縣之守軍彙之鄖陽,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鄖陽現在已經招募的大軍足足有五萬之重,裴家軍從來沒有接觸過蔣允儀,本着料敵從寬的态度,不得不對這一股巨大的勢力保持着警惕。
與這個消息幾乎在同時抵達的則是副總兵李卑率領大軍一萬五千人,同樣朝着均州方向而來。兩股勢力一西,一北夾擊而來,裴家軍也需要仔細應對,以防因溝裏翻船。
胡士昌沉吟良久,仔細斟酌數番之後這才小心道:“承蒙大将軍擡愛,卑職就說說卑職的一點淺薄之見,卑職以爲西邊由鄖陽而來的蔣允儀看似兵多将廣,但依卑職看,不過是紙糊的老虎虛張聲勢罷了。”
“哦?”裴小二的目光掃過在場衆将,将諸将的反應一一看在眼中,最後将目光重新放到了胡士昌的身上,“此話怎講?”
“大将軍容禀,蔣允儀此人禦史出身,自做官以來,雖多有建言,然其建言多有不切實際,空洞無物,故而天子所棄。隻是因曾上書彈劾閹黨,這才被今上所用,授以鄖陽巡撫。
然鄖陽久不見刀兵,各地兵備散亂,每府兵不足五百,饷不足六千,蔣允儀上任以來,雖有振作之心,然無中興之能,雖興數事,卻沒有一處落的實地,實乃空談誤國之典範。今蔣允儀來,所率之兵必然多是臨時聚集之鄉勇,大将軍破之易耳。”
胡士昌說完,見裴小二以及其他将領一臉思索之色,心中感動,能挺進人言,乃是人主必要品質之一,胡士昌心中一橫,接着道:“卑職有一策,可破蔣允儀。”
“哦?你說說看。”裴小二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舉,竟然還有以外的好處。
“卑職以爲,倘若蔣允儀真的離開鄖陽東出與我軍交戰,其後方必然空虛,倘若我軍可派一将,繞到蔣允儀背後,進攻鄖陽,必能一擊而破。蔣允儀之兵本就是烏合之衆,又聽聞後方鄖陽被破,後路斷絕,必然人人慌亂,而無戰心,屆時我軍隻需要回頭繞後之軍,前後夾擊,可輕易大破蔣允儀之兵。”
胡士昌越說越起勁,仿佛真有千萬大軍供他驅使,大殺四方,将蔣允儀以狼狽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