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旨意中,崇祯略略提了一些左、湯、李三人,說他們三人能收複南陽朕心甚慰雲雲,緊接着話鋒一轉,崇祯便說起湖廣巡撫餘應桂對他們的彈劾,稱他們以鄰爲壑,将賊人驅趕到湖廣就以爲萬事大吉了,簡直愚不可及。
爲洗脫他們的罪名,準許他們戴罪立功,限他們在三日内南下襄陽,配合襄陽守軍,擊潰來犯之敵,不得有誤。
雖然‘驅走’賊軍有些水分,但是收複南陽卻是實打實地,但根據崇祯聖旨中話裏話外的意思,這三人‘趕走’賊軍,收複南陽不僅無功,反而成了一種過錯。
天使宣讀完聖旨,笑納了左良玉準備的一些茶水錢之後,便急匆匆回去複命。
等天使走後,李卑一張破嘴就開始不滿的說道,雖沒有就将矛頭直指崇祯,但在他的言語中崇祯也成爲守身邊小人肆意擺布的無能之輩,這幾這些人這麽大功勞都看不見,真是昏庸至極。
左、湯兩人撇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将身體挪了挪,距離此人遠一些,他想找死,可沒人願意陪他。
“接下來怎麽辦?”湯九州看向左良玉,問道。
“還能怎麽辦?出兵南下,怎麽?你敢抗旨不尊?”左良玉淡然道。
湯九州讪笑,抗旨不遵這麽大帽子扣在他頭上,他可承受不住,還是老老實實出兵南下吧。武将麽,在國朝打了勝仗,那就是文官在後方運籌帷幄的功勞,要是打了敗仗,他就慘了,那就是武将貪生怕死所緻,需要好好修理一番。
“咱們現在要糧沒糧,要人沒人,貿然南下就是找死。”誰知李卑那個大嘴巴又開始滿嘴胡言蜚語。
左、湯二人有些詫異,這樣的人爲什麽還能混到副總兵這個位置上,當真是幸運至極,還是家中家财萬貫,靠着雄厚的财力買來的?不過不管怎樣,二人心中都暗暗準備從現在開始,就與此人劃清界限,要不然遲早被此人拖累,以至于死不瞑目。
次日,左、湯二人大軍便已經開始了行軍前的準備,首先便是糧草,以及白花花的銀子。
将士們将腦袋别在褲腰帶上上,千裏迢迢從老家跑到這裏跟别人厮殺,所謂何事?不就是爲了能吃上一頓飽飯,順便掙一些銀子,好養家糊口麽。現在,朝廷那裏要糧食,糧食沒有,要銀子銀子不給,這讓将士們怎麽活?
這件事,州縣可以不管,朝廷也可以不管,但是将領卻不能不管。畢竟将領可是與這些士兵朝夕相處,要是讓這些士兵連自己活不下去,那信不信分分鍾嘩變,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可是将領是不可能自己掏錢養兵,一來他們沒那麽多錢,二來他們也不敢,要是養着養着将兵都養成私兵了,信不信朝廷同樣讓你的腦袋挪挪地方。
于是隻剩下一個辦法,那就直接搶吧,更何況現在正好有一個得天獨厚的地方,那邊是腳下的南陽城。于是,從早上開始,整個南陽便開始了雞飛狗跳劫掠活動,剛開始,左湯二人還想控制規模,有權勢之人不搶,因爲惹不起,窮光蛋不搶,因爲啥都沒有,并且隻搶錢不殺人。
想的都挺好,後來搶急眼的大頭兵們便再也不管不顧了,管他大戶,還是窮光蛋,隻要看上的東西照搶不誤,頭疼是上面的人頭疼,好處是落到自己手裏,那還幹有毛病麽?
可憐的南陽百姓遭了大罪了,在裴家軍在城内攤派之時,人人雖然不敢當着裴家軍的面罵,但背地裏卻無不是破口大罵。現在改成官兵了劫掠了,城中的百姓卻突然發現裴家軍的好了,就連被裴家軍攤派最狠的大戶們也都無不希望裴家軍能夠打回來,滅了這群狗娘養的官兵。
反倒是李卑覺得這樣不妥,李卑既不是幸運,也不是家财萬貫,反而他出身貧寒,正是靠着一刀一槍的拼殺,得到了以爲大人的賞識這才得到了副總兵的位置,當然以他的一部分功勞也都與這位大人分潤一半,否自以他的功勞其實在應該封個爵位也不爲過。
李卑非常看不上左、湯二人劫掠百姓的行爲,有心去阻止,卻連二人的面都沒見到,碰了一鼻子灰。回來以後,李卑越想越怒,幹脆也不跟這兩人合并,自己帶領手下将領離開南陽朝着西方獨自離開。
左、湯二人麾下兵丁在南陽整整劫掠了三日,最後,左、湯二人爲了掩蓋自己的罪行,謊稱城内有賊兵作亂,幹脆一把火将南陽城焚燒殆盡,而他們則帶領着劫掠二來的财貨女子一路南下,追擊裴家軍而來。而此時,馮克斌在襄陽城下已經待了差不多十天時間了。
均州,裴家軍大營。
盡管裴家軍走得雖慢,但走到了現在,也已經抵達了均州五日有餘,而袁楷答應的八十艘運兵船現在還沒有趕到,到了現在也僅僅隻到了三十艘。
裴小二看着滾滾東去的漢水,臉色充滿了憂慮,“劉長樂派去攻打均州的人馬回來了麽?”
均州乃是屬于漢水之陰的偏僻小城,隸屬于襄陽府,有兩千多年的曆史。城牆全部用三十斤一塊的青磚砌成,城池結構堅固,有鐵打的均州之稱。後世由于修水庫,導緻這座小城淹沒在水庫之中。
“剛剛得到消息,咱們的人已經得手了,現在已經進入了均州。”喬淳說道。
“哦?”裴小二臉色一喜,原本得知這座小城竟然如此堅固之時,已經不抱希望,隻是兵已經派出去了,便沒有追回來,本想着就算打不下來,也能安全回來,卻沒想到竟然如此順利。裴小二問道:“怎麽會如此順利?”
“說起來還是托袁家主的福,袁家經常從漢水往來行商,周邊的州縣中的衙役早已經被收買,這次也是在這袁家主的掩護下,讓我軍喬裝打扮混進了均州,而後裏應外合這才拿下了均州。”
“袁楷?”裴小二一愣,繼而哈哈大笑,“沒想到當初的無心之舉竟然有如此收獲,不錯不錯。聽說袁楷還有一子?”高興之餘,裴小二對這個袁楷越來越有興趣了,同時也對袁家的勢力有了更加清晰的認識。
在接下來的路程中,能将袁家徹底綁上自己的戰車,那絕對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要将此人綁上自己的戰車,莫過于控制其長子了。
“正是,袁楷有一子名曰袁熿,今年敲好二十有一。”喬淳笑道。
“好,好啊,這個年紀正是出來闖蕩天涯的時刻,你去告訴袁楷,就說身爲姐夫,我可要好好提拔一下我這位小舅子,這樣吧,讓他先入軍營,從我身邊親衛作起,等日後建功立業,将來封侯拜相不在話下。”
“是,卑職這就安排。”喬淳明白裴小二的意思,答應下來。
“對了,順便催一催袁楷,對方答應的五十艘船到現在還沒到一半,要是在這麽拖下去,可就别怪我不客氣了。”裴小二想到這個就生氣,袁楷當初答應的好好地,沒想到都這麽長時間了,竟然還差一半沒有送來,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是,我去催催。”喬淳答應下來。
崇祯六年七月二十八,馮克斌圍攻襄陽府不下,繼而轉向向南,偷襲攻破宜城縣,大掠全城之後,揚長而去,據報向東朝着随州方向而去。
時任援剿總兵張全昌接受湖廣巡撫餘應桂的委派,北上圍剿,雙方在随州境内大戰,不分勝負,後雙方陷入僵持局勢,也就在這個時候,左良玉,湯九州二人率軍也匆匆趕到了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