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時間跟你打啞謎,快說這大炮怎麽了?”陳嗚珂怒道,直接一把抓過那老炮手的衣領,将唾沫噴了他一臉,這都什麽時候了,有什麽話不能直接說?
還是一旁一個年輕的炮手給那老炮手解了圍,陪着笑道:“大人,他說的是大炮年頭太久了,炮膛内已經鏽死了,發不了炮了。”
“什麽?”陳嗚珂一驚,趕忙朝着炮口内看去,之見原本坑坑窪窪的炮膛内,早已經鏽迹斑斑,有些甚至已經将炮口堵塞了。
陳嗚珂一連看了城牆上的十幾門大炮,不管是大的紅衣大炮,還是佛朗機,虎蹲炮無不如此。
這些好些都是在嘉靖年八年,朝廷在廣州與佛郎機人(西班牙與葡萄牙人)大戰之時,深爲對方的火炮的威力所震撼,後來經過右都禦史汪鋐言建議,朝廷這才開始大規模仿制,南陽城頭上的這批炮大多就是在這個時期制造的。
經曆了百餘年,這些都可以進博物館的大炮竟然還健在,真可謂老當益壯。
“他娘的”,忍了半天,陳嗚珂還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他可記得,前幾年朝廷特意下诏,說今年天下不淨,群賊肆虐,各地都應督造大炮,铠甲兵器等,以作剿匪之用,爲此還特意加大了各地方留存白銀。現在想想,這些銀子估計也都喂了狗了,關鍵還沒自己的份。這真是,他奶奶的。
“這是你們的事,我不管别的,給你們一個時辰時間,我要聽到大炮響聲,哪怕用锉刀锉,也要給我弄好,大炮響了,你們平安無事,要是大炮不響,我就先将你們超度到西吧,也不聽他們廢話,陳嗚珂直接轉身就走,留下苦不堪言的炮手。
其實炮手無奈,他陳嗚珂也是有苦說不出。陳嗚珂是世襲他老爹的南陽中護衛指揮使之職,說起來是指揮使,但他在衛所中說句話連屁都算不上。
後世有一句形容墨西哥的話說的好,距離上帝太遠,距離美國太近。南陽中護衛的情況與墨西哥極其相似,距離南陽府實在是太近了。
早在洪武,永樂之時,武貴文賤,南陽中護衛的武夫們還經常能對南陽府的政務指指點點,這是随着王朝進入中後期,這一切都翻了過來,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南陽中護衛的軍田越來越少,慢慢成了南陽府一些士紳的田地,時任衛指揮使也能向朝廷說起過此時,但最終都是不了了之,以至于傳到現在,諾達一個衛所軍田,已經沒有一寸屬于衛所。
衛所沒有了軍田,自然也就養不起軍戶,于是軍戶們紛紛逃往,到了現在,真個衛所已經成爲一個空殼子,手下沒了人,再加上武官的地位越來越低,那衛指揮使說話也都沒了一點分量,所以陳嗚珂平日裏在南陽府就是一個透明人。
要不是突然發生這麽一檔子事,估計府内早就忘了還有他這麽一号人。
不滿歸不滿,有苦歸有苦,但仗還是要打的。陳嗚珂來到女牆後面,朝外望去,之見城外‘賊軍’進展飛快,一個時辰不到,就已經将護城河填上了三分之一。
“放箭,快放箭。”既然火炮暫時用不上了,隻能靠弓箭頂上去了,不過好在,南陽府周圍大山不少,百姓們經常需要進山打獵,故而南陽府中弓手不少,并且質量不錯。
一陣陣的箭雨朝着城外裴家軍射去,其中,大多被刀盾兵手中的盾牆所阻擋,少部分則穿過盾牆之間的空隙,射到正在作業的輔兵身上,造成不小的傷亡。
“繼續。”裴小二面無表情注視着一切,“傳令炮兵,給我打掉他們的弓箭手。”
傳令兵聽到命令,迅速離開,去傳遞命令去了。
裴家軍的炮兵正在将浸濕的布料裹到熾熱的炮管上,給炮管降溫,剛剛已經打了将近一個時辰的炮,炮管發熱嚴重,再打下去怕是有炸膛的風險,于是任明道隻能下令讓大炮停一下,此時聽到命令讓敲掉對方的弓手,一張臉頓時一臉苦笑。
對方弓手不僅在城牆上,而且還躲在女牆後面,不僅如此,他們還極爲分散,就憑借着火炮的準頭,要打掉他們談何容易。
對此,傳令兵自然不管,他們的任務就是傳遞命令,現在命令傳達到了,傳令兵敬了個禮,便轉身離開。
沒過多久,已經冷卻下來的火炮,再次發出了怒吼,雖然已經盡量朝着對方弓手的位置射擊,但效果麽,隻能說比純靠天意稍強一點。
戰事持續,一直進行到了下午,城内官兵的炮火終于聽到了動靜,炮手們生怕這個老古董炸膛,所以也不敢多加火藥,比正常裝藥量一半都不到,不過好在到底還是響了,這條命算是保下了。
然而此時裴家軍卻已經将城外的護城河給填滿了,眼看着天色将晚,将士們雖說傷亡不重,不過到底忙活了一天,身體精力也已經到了極限,也是時候休息休息,攻城之事隻能等到明天,正所謂,好事不怕晚,修整一天,明天繼續攻城或可收獲奇效。
“傳令,鳴金收兵。”裴小二看着最後西方的夕陽一點點落下,又見輔兵已經徹底将護城河填滿,于是開口道。
“铛铛铛”清脆的鑼聲響徹戰場,聽到聲音的裴家軍将士,在各自長官的指揮下,逐漸撤離了戰場,順便還将慘死在進攻路上的屍體,傷兵等帶了回去,整個過程,從容而有序。
與此相對的,南陽城頭上的官兵則歡呼雀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這一天終于熬過去了,自己還在喘氣,這就是今天最大的好事。
今天的仗打完了,不管是裴家軍還是官兵的士兵都已經是饑腸辘辘,饑腸雷動了。
裴家軍自然有火頭軍做好了一切飯食,饅頭,烙餅,配合着各種野菜,再加上昨天晚上剩下的肉湯,雖比不上昨夜的肉食吃的過瘾,但在這個時代也算相當不錯了,至少将士們都非常滿足。
而官兵們則要差得多,一個人能混到幾個窩窩頭,配合着不知名的菜湯,就算是一頓晚飯了。盡管如此,官兵們也是極爲滿足,因爲在平常的日子裏,要吃到這樣的夥食,還要等到過年了。
陳嗚珂風卷殘雲般吃着飯,他吃的飯自然與普通士卒不同,早已殺好的肥雞,燒制的東坡肉,以及一大份米飯,真真讓人食欲大震。吃完飯把嘴一抹,便離開了飯堂,找到了知府許士柔,開口的第一句便讓許士柔大吃一驚,緊接着便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