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向西,經陝西,入四川;還是向南,向河南深處出發?諸位都有什麽想法,盡可暢所欲言,言者無罪。”
裴小二說罷,在場的衆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有人贊成向西,由陝西經漢中,進四川,這是也是自古以來,中原勢力進入四川的主要途徑。四川曆朝曆代的割據政權,也大多因爲這條路被殲滅。
另有一部分人則主張向南,由河南經南陽,襄陽,荊州,然後順着長江逆流而上,一路向西,攻下重慶,然後由重慶再進攻四川。
裴小二注意到,提出後一種想法的人,幾乎都是一些被迫加入裴家軍的文弱書生。裴小二高居上位,表面上不偏不倚,對任何一種看法都不置可否,其實他對持後一種看法的人,心中充滿了鄙夷不屑。
這群人都是一些紙上談兵的書呆子,他們主張向南,無非打着自己的小九九罷了。陝西是洪承疇的老巢,洪承疇的兇狠在整個義軍圈裏面都已經傳遍了。這厮酷愛殺降,沒有半分道義可講。
再加上陝西兵自從崇祯元年開始,連年剿匪,雖然損失慘重,但隻要能活下來的,至少比其他地方的衛所要強上不止一星半點。這些人書呆子懼怕陝西官兵的鋒銳,想要逃往南方,盡量躲開官兵的主力罷了。
隻是他們也不想想,從河南到湖廣,縱橫幾千裏的路程,中途大小城池近百座,萬一被哪座城市攔在路上,到時候,官兵齊至,圍剿裴家軍,到那時才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裴家軍所有人也将死無葬身之地。
眼看堂下的争論,一時之間也無法停止,不能拿出令人滿意的辦法,越來越響的吵鬧聲甚至震得裴小二腦殼疼,裴小二也隻能起身制止。
裴小二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像這種關系大軍戰略方向的大事,怎能拿到大堂上,堂而皇之的與衆人讨論?裴小二揮手,将這些人全都趕了出去,讓他們回去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再說。
等衆人紛紛告辭離開之後,裴小二的耳邊終于清淨了下來,思索片刻,揮手招來旁邊的親兵在他耳邊吩咐道:“去,将劉先春、劉長樂、裴豬兒、王道直、喬淳等人,叫到一旁的花廳,我随後就來。”
親兵點頭離去。
不一會兒,在大堂右側的花廳内,裴家軍的幾個高層重新聚在了一起。
“現在這裏就我們幾個人了,你們都說說,接下來咱們怎麽辦?”裴小二手指揉了揉眉心,道。
劉長樂率先站了出來,對裴小二拱手道:“大将軍,我覺得我們應該向西走,去陝西與劉知足彙合,這樣我們就有六七萬的兵力,然後大軍齊聚,一同進攻漢中,如此獲勝的幾率最大,就算不勝也能自保。”
裴小二贊許地看着這個一直跟着自己,從裴家莊出來的年輕人,有些欣慰的點了點頭。劉長樂到底還是長大了,雖然思考問題還不是很全面,但這番話也顯然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不再是以前冒冒失失的魯莽少年了。
裴小二示意劉長樂坐下,目光重新掃向了其他幾人,見劉先春眉頭緊皺、裴豬兒躍躍欲試,顯然非常認同劉長樂的觀點、王道直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而喬淳卻含笑不語。
裴小二随即看向王道直,問道:“道直,劉長樂的話你以爲如何?”
王道直趕忙站了起來,面對裴小二深深施了一禮,方才道:“回大将軍,末将以爲,劉将軍所言極是,我軍如果向西與劉将軍彙合,我軍将能立于不敗之地,屆時能不管是進攻四川,亦或者留在陝西,都遊刃有餘。”
王道直一番話将劉長樂說的眉開眼笑,覺得這個四十多歲老家夥也變得眉清目秀了。
王道直這番話明顯不能讓裴小二滿意,裴小二目不轉睛的盯着王道直,直看到他心中發毛。王道直忙不疊的補充道:
“隻是,這一路向西,必有官兵阻撓,其中兇險,還要大将軍三思。”
裴小二點點頭,示意王道直坐下。王道直道謝之後,緊挨着等着凳子邊緣坐下,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王道直此人,能力還是有的,他明顯早就發現了劉長樂之計其中的風險,隻是這厮頗爲滑頭,爲了不得罪劉長樂,甯願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也不想當出頭的橼子,心思太重,以後還要好好敲打一下。
倒是裴豬兒摩拳擦掌,想站起身來支持劉長樂,喝止王道直,卻被裴小二狠狠瞪了一眼,吓得裴豬兒又重新縮了回去。
裴豬兒勇則勇矣,隻是,這腦子确實有待提高。他跟劉先春一樣,屬于偏科。劉先春絕頂聰明,但精于政事,等把棘手的政務處理的井井有條,而軍事才能就抓瞎,跟處理政事的能力比起來就大打折扣了。
裴豬兒則是先天不足,雖然經過數次生死,有所提高,但跟頂級人才還是相去甚遠。還是老老實實讓他沖鋒陷陣吧!
裴小二最後将目光留在喬淳身上。這個喬淳自從上一次,提出全軍應該轉向四川的戰略目标之後,就引起了裴小二的注意。裴家軍能打善戰的将領不少,治理州縣,安撫百姓的人才也有。
隻是這種具有戰略性眼光的人,裴小二到目前爲止隻發現喬淳一人,就連裴小二自诩自己也隻能算是半個。不過自己不懂不要緊,作爲上位者,自己要做的就是要用好人,隻要拿捏好喬淳,一樣可以起相同的作用。
“喬先生,你說說,咱們下一步該怎麽辦?”
“是,大将軍。”喬淳随即站了起來,神情淡然地對裴小二失禮,道,“剛剛劉将軍所言發兵陝西與劉知足将軍彙合,此乃是一條妙計,也是我軍必走之路,卑職也再通。隻是,如何進入陝西,想必劉長樂将軍是讓我我們直接向西,經過潼關,進入陝西吧!”
喬淳說着,扭頭看向劉長樂笑道。
劉長樂也站起身點了點頭,“對,這是自然。我們現在身處陝州,向西經過潼關,進入陝西是最快,最方便的一條路。”
“這就是了,劉将軍是否想到,遠在蒲州的洪承疇?據聞,其人麾下有五六萬軍隊,并且,蒲州距離潼關僅一水之隔,如果讓洪承疇知道我軍向西,要路過通關進入陝西,那麽洪承疇會不會搶先一步從蒲州南下渡過黃河,死守潼關?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請問大将軍,以我軍現在的三萬大軍,能否攻下由洪承疇六萬大軍所鎮守的,固若金湯的潼關?”
“這...”裴小二沉默了,顯然,以自己目前的實力,就算在平地上,與兩倍于己的洪承疇麾下洪兵大戰,尚且不能取得全勝。更何況,洪承疇現在還占據地利的優勢,那就更不能與之相比。
裴小二語氣沉重,道:“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