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孟點點頭,接過信件,對裴小二道:“大将軍放心,屬下明白。”
與此同時,四五天前,張志遠憑借着偷襲已經攻下了臨晉。由于時日尚短,城中大戶們對裴家軍還是比較抗拒,雖然沒有明面上反對,但這些人在有些具體事物上的非暴力不合作,就已經令張志遠頭大。就在張志遠忙于收拾臨晉城内的大戶們之時,收到了裴小二的命令,令他率領大軍佯攻蒲州,務必要将圍攻解州的洪承疇的五萬大軍給吸引回去,解救被圍的劉知足部。
收到命令的張志遠左右爲難,他現在麾下僅僅有八千人,另有一千人被他留在了猗氏駐防。如果單單率領這八千人去佯攻蒲州的話,洪承疇可不是傻子,此人能在短短幾年時間内創出一個諾大的名聲,自然也有其獨到之處。
有些事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當洪承疇得知進犯蒲州的人數隻有八千人的時候,又怎麽會爲了這區區八千人而放棄已經即将到手的解州,他萬全可以分出萬餘大軍,回防蒲州,等攻破解州之後,在做打算。而要是洪承疇真的這麽做了,那要怎麽完成裴大将軍交代的威脅蒲州,解救被圍的劉知足。
正思慮間,張志遠無意識的走在臨晉的城頭,擡頭卻見城内一隊隊士兵巡查,街邊到處都是流離失所的流民,衣着褴褛,面前擺放着殘破的小碗,卑微的向路過的行人乞讨。并且在城外,數量龐大的流民慢慢向着臨晉聚集。
這些流民都是聽說臨晉被裴家軍占據過來讨口飯吃。按照裴家軍一貫作風,每占領一地,必定會開倉,将一部分收作爲軍糧以外,剩下的糧食都會開設粥廠,赈濟四方流民。這麽多時間過去,早已形成定式,爲四方百姓所知。故而當聽說裴家軍占領,周邊流民聞風而動,紛紛想着臨晉聚集,規模怕不得有四五萬之多,再過兩天或許會增加到五六萬人。
張志遠看着這些流民,心中一動,一條毒計随之出現在他的腦海。既然臨晉有如此之多的流民,爲何不裹挾一部,以壯聲勢,隻要規模大了,才能被洪承疇所忌憚,才能讓他全軍後撤,以保蒲州,從而解救解州劉知足。
隻是,裴家軍自從建軍一來,大小經曆數次戰役,但從來沒有哪次戰役裹挾過流民,如果他張志遠做了,那可真就是開創裴家軍的先河,禍福難料。
猶豫半晌,張志遠還是決定可以一試,當下便命令麾下大軍,搜遍整個臨晉,将所有的流民全部裹挾過來,共得流民四萬八千人,張志遠猶嫌不夠,又将臨晉城中的百姓全部拉了出來,配合着他本身就有的八千精銳,以及宋孟的一千騎兵,整整湊到了十萬大軍方才罷手。
接着,張志遠下令讓大軍在外,民夫在内裝作是一支久經沙場兵強馬壯的威武之師,又下令宋孟率領騎兵位于大軍之側,劫殺官兵前來探查的夜不收,務必不讓官軍摸清自己的虛實。待一切收拾妥當,張志遠随即率領這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朝着蒲州殺來。
洪承疇此刻圍住解州兩日有餘,期間共計攻打城池不下數十次,戰死的士兵填滿了城下的溝壑,城上城下,處處都是被鮮血浸染的血污。城頭上的裴家軍,盡管人人帶傷,處處傷疤,但是他們的意志卻出人意料的堅韌,仿佛是身處大海的礁石,任憑海浪的拍打,猶自巋然不動。
洪承疇他還是低估了城内的抵抗意志,盡管城内兵員不多,但人人敢死。正所謂,一夫搏命,百夫莫當,正是有了如此之多的壯士,這個解州穩如磐石,盡管官兵有數次甚至都已經攻下了城頭,正要沖下城,打開城門的時候,仍然被反殺的回來。
在洪承疇的印象中,西北民變,人數雖多,但大都是脅從,且老幼俱在,并無戰力,真正精壯之人,十之一二而已,擊其首,即可大破之,其中能打的不過幾百人,将這幾百能打敢殺的流寇老兵斬殺之後,其餘人等大多一哄而散。
然而,當他面對的裴家軍的時候,裴家軍的表現大大出乎了洪承疇的認知,讓他有一種與敵國大軍正面碰撞的感覺,要是這個所謂的裴家軍,人人都像城内的這股敵軍一樣,那此次剿匪的結果就難以預料了,想到這兒,洪承疇忽然打了一個冷顫。
不過,這副軟弱的姿态随即被他掩飾過去,重新望向不遠的解州城牆,洪承疇冷冷道:“組織兵力,接着進攻,兩日内一定要拿下解州。”
就在此時,一個夜不收快馬跑來,來到洪承疇面前,翻身下馬,跪倒地上禀報道:“大人。收到消息,北邊臨晉縣賊首張志遠,率兵十萬,殺向了蒲州,現已距蒲州不足五十裏。”
“什麽?”洪承疇一驚,臉色也随即沉了下來,問道:“你确定張匪有十萬人?對方軍容氣象如何?”
“回大人。賊軍有大隊騎兵相伴,我軍夜不收無法抵近偵查,隻能遠遠看見對方軍容整齊,士氣飽滿。高牙大纛旌旗蔽空,行伍之間進退有序,頗向一支精銳,不是一般的流寇所能比拟。”
洪承疇的臉色黑如鍋底,他不理解,這才短短幾月時間,流寇怎能拉起數十萬精銳大軍?山西這些地方官都是幹什麽吃的,怎能讓流寇坐大于厮,真是個個都該殺。
望着遠方從新組織起的一波進攻,洪承疇有預感,盡管城内那裴家軍頑強反抗,但是他們到底人數太少,這兩天雖然自身消耗不小,但是也大量殺傷了城内的有生力量,按照這個進度繼續進攻,不出兩日便可拿下解州。
隻是繼續進攻就意味着放棄蒲州,蒲州是自己糧草要地,也是自己大軍的退路,一旦蒲州失守,那麽自己麾下這五萬大軍将成爲無根之草,随時都有覆滅的危險。
洪承疇左右爲難,撤兵不僅需要将已經到一半的解州給吐出來,戰死在解州城下的将士将白白犧牲,隻是不撤兵蒲州必然會被裴家軍所攻陷,或許自己可以拿下解州,然後回師,将蒲州拿回來。隻是洪承疇敢賭自己一定能拿下解州?顯然洪承疇不敢,于是他還是選擇了撤兵,他有信心,一旦挽回蒲州局勢之後,解州将唾手可得。
洪承疇撤兵後,立刻就被解州城内的裴家軍得知,劉知足來到城頭,待看到官兵撤兵之後,将城門打開了一條縫隙,數匹快馬迅速從解州城門疾駛而出,朝着官兵撤退的方向追去,遠遠綴在官兵後面,一直将官兵送出了十餘裏之後,才折返回來。
得知官兵走遠之後,劉知足猜測,可能是自己給大将軍的那份求援信起了作用,這個時候能來救援調走官兵的想來就剩下遠在臨晉的張志遠了,于是不再猶豫,下令,大軍撤退,退回安邑,同時派出偵騎,向張志遠部通報官兵動向,讓他們及早做出反應。
如此一來,正面硬抗官兵主力的已經變成了張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