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淑泰在奏章中詳細描繪了一下,山西南部的裴小二的裴家軍的規模,構成,并且指出與其他流賊相比,似裴小二這等坐寇卻更是朝廷的心腹之患。流寇到處流動,無非劫掠殺人罷了,手下并沒有由讀書人組成的一套完整的行政機構,但時候民心不附,流寇的所有兵力也隻是空中樓閣,沒有根基。
但是裴小二這等坐寇就大不一樣,坐寇就意味着穩定,會組建相應的官府衙門,并且時間長了民心會屈從依附于他,從而讓他獲得源源不斷的錢糧兵源等,剿滅的時候難上萬分,且萬一日後坐大了,說不定又是一個建州女真的翻版。
最後道:“百姓倒懸,身處水火,日夜痛苦,以盼王師。還望陛下明察,及早發兵,剪除賊首,救民于水火。”
别看大明的官員成天内鬥不止,對外更是一塌糊塗,然而這并不意味着他們傻,誰的威脅最大他們還是能夠看清的。
竟然有這樣的事?崇祯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怒視群臣,他從來就沒聽到别人禀報過此時,現在突然揭發出來,其裴賊的規模竟然已經到了勢大難制程度了,要不是自己拍了個範淑泰去到山西探訪,說不定自己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
崇祯怒了,出奇的憤怒,他最擔心的不是什麽貪腐,不是什麽流寇,而是官員的結黨營私,勾結起來蒙蔽自己,同時崇祯也在害怕,他怕的是,盡管這件事被揭露了出來,但是沒有被揭露的還有多少?自己還有多少事被蒙在鼓裏?
崇祯憤怒的将手重重拍在龍椅的扶手上,道:“這件事爲何不早報?難道非要等到賊人成勢之後再報?”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杵。崇祯雖然沒有這麽弑殺,但是死在他手中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見崇祯發火,群臣紛紛下跪,請罪道:“臣有罪。”
“有罪,有罪,成有罪,你們就不會想個辦法杜絕此事麽?”崇祯在上面發火,見下方群臣隻是磕頭,沒有一人敢言語,頓時怒火更甚,點名道:“周延儒,你是首輔,你說說爲何會發生此事?”
周延儒被崇祯點名,走到中央,其實他也是剛剛才知道此事,以前從來也沒人禀報過。不過想想也是,想在天下流寇驟起,被攻破的州縣更是數不勝數,像裴小二這種才攻破三縣之地的,頂多算是性質惡劣,需要提早收拾,以免釀成大禍罷了,說實話還報不到他這邊,到時候直接被地方巡撫鎮壓也就是了。
隻是他不能對崇祯說這些,隻能道:“回陛下,可能是山西巡撫覺得自己能夠鎮壓,沒來得及報罷了。”
周延儒的話明顯不能讓崇祯滿意,溫體仁站出來,淡淡道:“陛下,臣以爲必定是下面的人結黨營私,欺瞞朝廷所緻。”
溫體仁剛說完,就收到周延儒隻覺得遍體生寒,汗毛倒豎。他說這是什麽意思,下面人結黨,那剛剛自己爲下面人說話,豈不是也成了下面的逆黨?要知道崇祯平生最恨就是結黨營私之人。
果然,崇祯的臉色寒了下來,冷冷的看着周延儒,道:“首輔,你以爲如何?”
周延儒咬咬牙,突然下跪道:“陛下,臣以爲溫大人的話欠妥。”
沒辦法,剛剛還說下面人沒問題,現在的周延儒也隻能打腫臉充胖子了,轉頭,對着溫體仁質問道:“溫大人,無憑無據你怎能污人清白?”
溫體仁看着周延儒微微一笑,低下頭,也不辯解。事實上,有時候沉默的威力反而比千言萬語更有說服力。
果然,崇祯并沒有順着周延儒去質問溫體仁,冷語道:“周大人,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周延儒目光一凝,就連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臉上都可以隐約看出他的失魂落魄,低聲道:“是,臣告退。”
周延儒走後,溫體仁便成爲崇祯之下第一人,這個時候正是顯示自己能力的時候了,隻聽溫體仁道:“陛下,臣有一計,可破聞喜裴小二。”
“哦?說說看?”崇祯來了興趣,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問道。
“是,陛下。臣以爲,太原之流賊看似兵力衆多,其實大多數不過是裹挾的民壯罷了,打不了
仗的,而如今官兵兵分三路,合擊太原之賊,正所謂殺雞焉用牛刀?臣以爲,官兵人數太多了,可分一部分去進攻聞喜裴賊。
如此即便不能一舉擊敗裴賊,也能夠将其拖住,等我太原官兵擊破太原之賊之時,攜大勝之威,揮師南下,配合與裴賊對峙之官兵,必能将大破裴賊,從而一解山西之憂。”
“大善。”崇祯擊掌而起,來回走了幾步,将其中細節思慮再三,越想越覺得真乃妙計,于是贊許的看着溫體仁,感慨道:“倘若天下之官吏都能像溫卿忠貞體國,這大明何愁不中興?”
“陛下謬贊。”溫體仁謙虛道。
“那依溫卿來看,派何人南下進攻裴賊較爲合适?”
“陛下,臣以爲三邊總督洪承疇敏而好學,且通曉軍事,在陝西履曆戰功,可謂是南下的第一人選。”
“那太原那邊?”崇祯有些擔心。
“陛下,副總兵曹文诏骁勇善戰,用之爲山西總兵,再加上盧象升,張宗衡協助,必能平定太原流寇,保一方平安。”
“好,就依了卿的計策,派人立即前往陝西,告訴洪承疇,立即調轉方向,由陝西進攻安邑夏縣,一定要平定賊首裴小二。”
“陛下,英明。”
另一邊,山西介休。
裴小二在攻入介休之後,立即派兵将所能搜到的範家人全部抓了起來,關入縣衙大牢之中,同時,派人在範家之中挑選一個遠枝旁親,卻又有些名氣的範家人提到了裴小二的院内。
“有件事需要你去辦一下”,裴小二圍繞着跪在地上的範文豐轉着圈道,“你可願意?”
“小人願意。”那範文豐也不知道裴小二讓他幹什麽,隻是一個勁的磕頭。
“我要你做的也不複雜。”裴小二蹲下身在,緊緊盯着他的面孔,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道:“将此信交給你們範家家主,告訴他,如果想要他範家全家人的性命,就放了裴豬兒裴将軍,如果裴豬兒有任何損傷,你們範家人就爲他抵命吧。”
範文豐心一喜,松了口氣,看來自己這條小命算是保了下來,忙對裴小二道:“是是,将軍,小人必定轉告我家家主。”
“記住,你隻有十天時間,過去一天,你們範家人的性命也就沒了。”
“十天?”範文豐略微猶豫。
“怎麽,嫌少?那我就換個人。”說着裴小二就起身朝外面走去。
“夠夠,十天足已。”範文豐趕忙答應下來,如果過了這次,或許他就再也出不去了。
“嗯,你可以滾了。”
“是是是,小人告辭。”範文豐小心翼翼的擡起頭,望了一眼裴小二,見他神色淡然,不想是騙自己的樣子,于是小心起身,慢慢退了出去,等經過一個轉角之後,裏面轉身,朝外面狂奔而去,生怕裴小二一時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