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文水縣内早已是義軍的天地,不大的縣城内,到處都是扯着嗓子大呼小叫的人群,街道兩旁本來繁華的店鋪,此時也不再是往日的模樣,一群群的義軍們将其作爲自己的營地,坐在了這裏,數百人的吃喝拉撒幾乎全在這一方天地中進行,濃郁的惡氣味熏的人都睜不開眼睛。
店鋪的門口挂着幾扇被砸壞的門窗,随着進進出出的人流,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街道上已經集滿到處都是拿着兵器,張牙舞爪的士兵們,打架鬥毆的事件更是家常便飯,多到已經引不起周圍路人的圍觀了。
整個山西的義軍大多都彙聚于此,一共三十六個營,共計約二十餘萬人。這麽義軍齊聚山西,商讨要事,朝廷能睡着覺才怪,怪不得使出吃奶的勁,彙聚了三路大軍,共計近十萬人前來山西圍剿。
縣内的百姓們能逃到基本上都要走了,實在逃不走的,都已經被義軍們禍害的不成樣子了,能留下命來的,就已經算是幸運的樂。怪不得朝廷把這些人都稱爲流寇,其實也比較符合義軍們的做派,他們的行爲比起軍隊,更類似土匪,到處燒殺搶掠簡直無惡不作。
其實一個王朝的末期,存在此起彼伏的義軍們一點都不奇怪,但是奇怪的時,明末的這批義軍的素質顯得格外的低,幾乎完全不懂建設爲何物,都是走到哪兒,就将死亡帶到哪。義軍們這樣的做派其實極不得民心,要不是年年大災,百姓們沒了活計不得已參加義軍,就憑義軍這種做法,其實早就應該被官兵剿滅了。
裴小二眉頭緊鎖的看着文縣的場景,心中對義軍們充滿了失望,這就是自己在造反這條路上的戰友?怪不得日後面對滿清八旗鐵騎簡直不堪一擊。裴小二忽然覺得,造反這條康莊大道也變得前途暗淡,歎了口氣,命人在城外駐紮,任何人沒有命令,禁止入城。
豹五也選擇到城外駐紮,主要是城内已經沒有他的地方了,再加上城内都是陝西人,他也不敢離大軍太遠,以免讓别人有機可乘。
紫金梁王自用倒是派人過來看了一看,他作爲義軍的老前輩了,自然也不會也不會自降身份,跑到這裏來迎接晚輩,能派人前來問候一下,已經算是給面子了。不過人雖然來了,但态度可不怎麽好,匆匆轉了一圈,留下了句不要亂跑惹事之後,就回去了。
看的裴豬兒火大,直想上前給他兩棍子,讓他清醒清醒。裴小二卻不怎麽生氣,他此行來就是爲了看看義軍們的成色,然後再來決定自己日後的該向哪個哪個方向發展,被人忽視了反而是件好事,須知槍打出頭鳥,官兵正在躍躍欲試想要來個圍剿,這個時候還是低調發展爲好。
在文縣等了兩天,各路義軍們也紛紛到齊,首領們也迫不及待的催促這這啥子大會趕緊開。在這裏耽擱了幾天,天天人吃馬嚼的得需要多少糧食啊,大家都不富裕,還是趕緊弄完回去發财才是。
于是就在衆望所歸之下,這所謂的誅明大會終于開了起來。
裴小二與豹五跟着領路的喽啰,來到了文縣縣城内一處還算完好的院落。整個院落呈雙“喜”字形,分爲四個大院,内套十二個小院,一百二十多間房屋,面積不算小,三面臨街,四周是高達七八米的全封閉青磚牆,大門爲城門式洞式,是一座具有北方傳統民居建築風格的宅院。
“這閻正虎真他娘的會享受,給自己留了這麽一處好地方。”豹五羨慕的看着周邊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時不時還伸手摸一下,像極了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模樣。
閻正虎就是此地的地主,他于五個月之前攻下了文縣之後,就一直盤踞在這裏,也沒挪挪窩。此次紫金梁王自用召開大會,特意選了這個地方,就是要表現自己的大公無私,向義軍們表示,看我都沒選擇我自己的地盤,說明我是真心想要開會,不是想借機搞吞并。
不過雖然此地屬于閻正虎的地盤,但是這個院子裏卻都是王自用的兵,剛剛裴小二來到門口的時候,看守大門的士兵就告訴裴小二一行,爲防止大會最後變成火拼,所有首領每人最多帶一個親兵,并且不得帶兵器,裏面的具體安全由王自用負責。衆人雖然不滿,不過卻并沒有反對,此地畢竟算是賊窩了,要是沒有一點秩序,那還開個屁會,大家操刀子上就完事了。
一路穿堂過屋,不知經過了多少門檻,終于才來到了整個大院最爲高大的一處建築,客堂,又叫做堂屋。到了此地裴小二身邊的親兵胡世安都不能進去了,隻能由裴小二自己進去。
進入了客堂,眼前霍然開朗,房内空間極大,足有二十餘步,正對門口的牆上挂着兩個大字,忠義,字下面就是擺放了一張桌子,上面供奉的正是怒目而視的關公關二爺,關二爺金身前面三炷香正在徐徐冒着青煙。桌子左右各放着一把椅子,看來是主位了,順着主位兩側一直排向門口則是一連串的椅子,兩側各有十幾把,裴小二知道估計這就是自己要做的地方了。
果不其然,領路的喽啰将裴小二帶到了兩側一處靠門的椅子上,示意裴小二落座,還好還不是最靠近門口的那個,裴小二不動聲色的坐了下來。而那個一直跟着裴小二的豹五,居然被安排坐在裴小二的前面。
不一會,其他首領也都慢慢悠悠的走了進來,紛紛在椅子上落座,相互隻見寒暄着,房間内一時之間也熱鬧了起來。
最後裴小二看到闖王高迎祥跟着另外一個面容剛毅,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走了進來,高迎祥顯然也看到了裴小二,不過雙方并未說話,隻是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