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在場的武将，除了1些對文吏漠不關心之人以外，其他諸人無不或多或少認同劉先春的觀點。唯1還堅定站在裴小2立場的，或許也就是粗枝大葉，沒心沒肺的裴豬兒了。房間内，氣氛陷入凝滞。
裴小2忽然意識到，自己與這個世界，與這個世界上的人，在有些方面有着本質的區别。1些他認識的理所應當之事，乃至1些稀疏平常之事，在這個世界的人看來，本質上就是離經叛道，就是倒行逆施。
他能感覺到，如果他堅持下去，或許文官們會繼續反對，乃至極可能會在方方面面不予以配合，甚至暗中阻撓；而武将也或許不會有太多的心思，可能會按照裴小2的意圖做事，但時間長了，等到裴小2百年以後，這個世界依舊會回到當初的軌道，1切都沒有變化。
曆朝曆代，人亡政息，莫不如是。
然而，吏員制度，本身就是1個充滿畸形的制度。1群代表官府行政，1群整日與百姓打交道，1群能在某種程度上決定普通百姓生死的人，竟然在身份上處于賤籍。
他們有些人甚至連平日裏的俸祿都沒有，号稱白役。他們的1切吃穿住行，養妻育子全靠自己解決，這不就是在逼迫他們自己利用手中僅有的權利，盤剝無度，敲骨吸髓。
這個時代，整個官府的權利就建立在吏員之上。1個千裏之外，在本地毫無根基的官員，倘若不能跟當地的吏員沆瀣1氣，相互勾結，保證吏員的利益，那麽這名官員1切命令也就不會有人執行，他就相當于被架空，等過幾年也就隻能灰溜溜調離。
裴小2起兵以來，雖然放棄了很多，但也有自己的理想主義情節。在他的規劃中，官吏1體化，是其中重要1環，關系着其他政策的實施。否則再好的政策，到了底下執行的時候，也會發生扭曲，甚至于變成其他害民之政。王安石變法就是前車之鑒。
心念急轉，裴小2忽然朗聲笑道：“如此是我考慮不周，如此吏升官之事，暫時擱置，等日後再說。”
“大将軍從善如流，真乃我軍大幸，百姓萬福。”至此，喬淳，劉先春同時起身謝道。
“不過知縣1職，乃是牧民官，不可就空無人。”裴小2想了想，“這樣吧，民間有大量舉人秀才之輩，其雖爲中進士，但畢竟是熟讀聖賢書，屬于儒學弟子，可選用這些人候知縣，你們以爲如何？”
任用舉人秀才爲知縣？劉先春心中暗自揣測，感覺這道不失爲1種解決方法。原本按照大明律，舉人本來就有做官的資格，隻是2百多年的積累下來，進士的人員越來越多。這就導緻，舉人的職位逐漸被進士所擠壓，逐漸退出了知縣行列。
不過盡管如此，1些偏遠地區的佐2官，乃至知縣等，由于地方偏遠，遠離中樞，不易升值，也不易搜刮，被進士所唾棄，所以這些地方的官員仍然以舉人居多。最著名的例子便是，嘉靖時期的海瑞就是1個舉人。
“卑職附議。”劉先春點頭同意。
見劉先春答應下來，裴小2這才如釋重負。雖然裴小2身爲裴家軍之主，但在有些方面，爲了組織的團結，還是需要考慮其他方面的看法，而不能随心所欲。後世之中，那些公司老闆在公司雖然有如同皇帝1般的地位，卻還是要聽從專業人士的意見。
“不過有1點必須執行。”裴小2的妥協不是放棄，而是要換1個角度，達成自己的目标，要猶如潤物細無聲的細雨1般，在所有人不知不覺間，達成自己的目标，等他們反應過來，卻早已經成爲既定事實。
“這些舉人秀才久在桑梓，從未有從政爲官經曆，貿然将其放在知縣位置上，将全縣數十萬人的衣食住行交給他，也是不負責任的行爲。故此，我以爲這些舉人必須先到臨近州縣之中觀政1段時間。具體時間，可視情況而定，你們自行安排。
其觀政期間，也可在知縣的安排下，去做1些實事，如此知行合1，方爲上策。不僅如此，地方知縣也可根據這些舉人的具體表現，撰寫評語。其中，評價爲優的，方可納入軍府的考察範圍，決定升任知縣等職位。”
這，劉先春1時語塞。他隐隐覺得有那麽1點不對，卻又1時反應不過來究竟是哪裏不對。觀政之事，自古皆有，就連本朝也都存在。每屆新科進士，表現優異者，1般不會短時間之内就安排職位，而是到6部吏房去觀政。
觀政滿1定時間，方可外放知縣，或在京進入6部任職。隻是，與裴小2的觀政相比，在朝廷能達到觀政這1級别者，都是少數中的少數，而裴小2所施行的觀政，明顯是要大規模任用。劉先春1時想不出來這兩者會有什麽後果。
擡眼看到裴小2不容反駁的模樣，劉先春心中1歎，剛剛才反駁了大将軍任用吏員之舉，現在繼續反駁，殊爲不智。況且，這個建議也不是那麽不可接受。
“大将軍英明。”劉先春1拜，算是答應下來。
“好，既然如此，那就按此執行。”裴小2笑道，“不過，民亂畢竟持續這麽長時間，要是隻交給地方處置，1來地方官的能力參差不齊，時間長短難以估量，萬1其中出了什麽不得了的能人，咱們再行剿滅，其中麻煩就大了。
其2，也是朝局瞬息萬變，咱們不能在内政上耽誤太長時間。我也不能容忍将4川打成1片焦土，是以各路大軍暫時不要停歇，輪番出動，1來也可以練兵，而來也能将事态控制在可控範圍内。”
說到軍事，原本還在昏昏欲睡的各級将軍，瞬間變得精神奕奕，眼前猛得1亮。
“具體方向，目标，期限等，我也不具體安排你們，你們都可自有把握，要是連這點亂民都解決不了，你們也不用回來了，直接找個歪脖子樹，吊死算了。”
衆将哄笑。
裴小2也笑了笑，鬧事的不過是1群農夫。當初義軍起兵之時，官軍已經衰落到那般程度，卻依舊能将亂軍鎮壓下去，要不是崇祯随意施政，将越來越多的本分百姓逼上絕路，天下的形勢根本就走不到這1步。裴小2自信，他的裴家軍怎麽也比那些地方官軍強得多。
笑歸笑，但1些醜話還要說在前面。裴小2道：“不過有1點你們要時刻謹記，我軍的目的是爲了平叛，不是爲了殺人。現在民亂的這些人，今日或許是亂民，明天就能變成爲我們納稅的百姓。
是以，我便效仿漢高祖現行跟你們約法3章，其1就是嚴禁騷擾百姓，殺人者死；其2，亂民投降之後，嚴禁殺俘，其3，不得幹預地方事物。如違此令，軍法從事。”
衆将心中1淩，剛剛的輕松之态1掃而空，正色道：“謹遵大将軍之令，如有違背，願遭軍法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