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鳳鳴笑着等她忙完了,才是将早已吹溫的馄饨遞在了她的唇邊,“嘗嘗看。”
範清遙是真的沒想到,這樣小小的攤位做出的馄饨竟能如此的鮮美滑嫩,連眼睛都是享受的眯了起來。
百裏鳳鳴見此,便是笑着再次将碗裏的馄饨盛入湯匙中吹涼着。
周圍還有不少的食客,瞧着百裏鳳鳴竟是不停地在給範清遙布菜,無不是搖頭歎氣輕輕念叨着市道不景氣,妻奴遍地跑。
百裏鳳鳴倒是也不介意,仍舊低頭吹着湯匙裏的馄饨。
長長的睫毛被熱氣籠上一層細細的白霧,光是看着就讓人賞心悅目。
範清遙看着這樣的百裏鳳鳴一時間有些難以回神,就是連馄饨遞在了嘴邊都不曾察覺,最後還是馄饨的香氣将她的思緒勾引了回來。
看着吃個馄饨都能慢半拍的範清遙,百裏鳳鳴擡手擦拭掉她唇角的馄饨汁,“想什麽如此出神?”
範清遙倒是也不瞞着,“忽然就是覺得一直如此也挺好的。”
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就這麽平平淡淡的執子之手。
其實這話說出口,範清遙自己都是不信的。
因爲在她的身後還有整個花家的興衰,她不能如上一世那般自私。
這一世,她必須要讓花家的所有人前程似錦,幸福安康。
百裏鳳鳴聽着這話倒是沒有半點意外,隻是在範清遙的眼神漸漸沉定下來後,輕聲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但總會有那麽一日的。”
範清遙倒是沒想他回答的如此肯定,“所有坐上那把椅子的人,可沒你怎麽灑脫。”
若所有人都能跟百裏鳳鳴一般,拿得起放得下,或許如今的皇上也不會成爲那麽自私自利讓人厭惡的存在。
百裏鳳鳴深深黑眸中似星光流轉,溫和笑道,“因爲不在意,才會灑脫。”
範清遙愣了下。
她和他一步步走到現在,本就是都有共同的目标。
他想要那把椅子,她想要借助從龍之功讓花家重獲光明。
可是現在面對那所有人都朝思暮想的椅子,他卻說放手就放手。
如果他真的不想,又何必……
範清遙正想着,忽然就是聽見其他桌子食客的談話聲傳了過來。
“你們聽說了麽,最近淮上那邊可是不太平。”
“我也是聽說了的,好像是說鬧起了山匪。”
“要我說,淮上那就是個不祥之地,才剛打了仗現在就鬧起了山匪,朝廷如今還沒有動靜,也不知究竟打算如何處置。”
“還能怎麽辦,自是派兵圍剿了,不過我倒是聽聞年前的時候,太子往淮上那邊走的勤快,隻怕皇上是将淮上的爛攤子交給了太子,如今太子還不知是死是活,淮上又出了事情,就是不知這次皇上會派誰去剿匪了。”
食客們閑聊議論的聲音很大,周圍的食客也都是聽得津津有味,甚至有些食客還加入到了議論之中。
範清遙仔細地打量着周圍食客們的表情,并沒有任何的驚訝,可見淮上鬧山匪的事情,大家早就是已經聽見了風聲。
可這事兒在範清遙看來,卻透着古怪。
她和百裏鳳鳴是有讓舅舅們露面的打算,但算起來這個時候少煊也不過将将才到淮上才是,況且她和百裏鳳鳴也還沒定下來,要讓舅舅們以怎樣的方式露面,舅舅們絕不會自作主張才是。
況且,淮上不僅有舅舅們的花家軍,更是還有朝廷的礦山,怎麽可能無緣無故的鬧起山匪?
百裏鳳鳴倒是沒有說什麽,等吃過了飯便是帶着範清遙坐上了馬車。
等兩個人駕着馬車朝着山上而去時,百裏鳳鳴才是道,“隻怕是有人坐不住了。”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
如今太子昏迷不醒,生死未蔔,想要替代太子的皇子比比皆是,可真正有這個本事和最有實力的仍舊是百裏榮澤。
淮上礦山一事,皇上一直都交由百裏鳳鳴秘密監管,對于其他皇子來說,或許根本就沒把淮上放在眼裏,但對于已在朝堂布局已久的百裏榮澤來說,隻怕早就是知道皇上讓百裏鳳鳴監管淮上礦山。
也正是因爲淮上礦山一事一直處理的頗得皇上心思,百裏鳳鳴才被重視。
如果真的有人能夠代替百裏鳳鳴接管淮上礦山,那麽百裏鳳鳴在皇上心裏的那點痕迹将會再次被抵消甚至是抹除。
隻怕百裏榮澤深知這點,但礙于沒有辦法主動跟皇上提及接手淮上礦山,所以才會出此下策。
“淮上鬧山匪,皇上擔心着淮上的礦山必定會派人去剿匪,如此一來,一直頗得皇上重視和偏愛的三皇子就會從一衆的皇子之中脫穎而出,屆時剿匪是假,接手淮上礦山才是真,如此不但能夠讓皇上以爲他剿匪有功,更是還能夠讓皇上順理成章的将淮上交給他監管。”
隻要這件事情真的成了,以皇上的自私和涼薄,自會慢慢将還在行宮這邊昏迷着的太子抛擲腦後,最後甚至是徹底遺忘。
範清遙隻要一想到百裏榮澤那背後捅刀的龌龊手段,隔夜飯都是能吐出來。
“如此看來,三皇兄在朝中的勢力已開始成型。”百裏鳳鳴目視着前方,漆黑的眸在夕陽下看不出任何的溫度。
父皇交給他監管淮上礦山,除父皇身邊的親信其他人一概不知。
如今三皇兄竟是能夠一下子便拿捏到重點,隻怕父皇的身邊已是有了他的人。
“想得美也要看這事兒最終能不能成。”
百裏榮澤狠戾的小人手段,範清遙還是清楚的。
或者說,這些手段有很多還是她教給他的。
上一世,她可以任由他擺布,甚至是幫着他狼狽爲奸。
但這一世,他還想把上一世她的手段用在她的身上?
未免有些太過異想天開了。
範清遙于袖中,緊握着的雙拳青筋暴起。
好啊。
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