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帝也是随之看了過來,因爲離得有些遠,并不曾看清楚樣貌,便是擡高了一些音量道,“擡起頭來給朕看看。”
在所有官家小姐的靜默之中,範清遙循聲擡頭。
四目相對,永昌帝不由得愣了愣。
範清遙是美的這事兒他打從一開始就知道。
畢竟,打過那麽多回的交道了。
永昌帝之所以愣住,是因爲此刻範清遙的神色。
記憶之中,那雙眼睛總是黑得沉不見底,就連他看得久了都難免不寒而栗。
可是現在,明明是同樣的一雙眼睛,帶給他的是從不曾有過的安逸柔軟。
這種目光,永昌帝并不陌生。
每年春獵當他将獵物踩在腳下時,那些東西便都會露出如此目光。
是低頭折節,也是屈從卑順。
“多時不見,清平郡主倒是變了不少。”永昌帝微微眯起眼睛,雖是欣悅範清遙的臣服,卻又懷疑着範清遙究竟有幾分真心。
範清遙微微垂眸,似有些畏懼永昌帝的打量。
雖未曾說一句話,卻做足了卑躬屈膝的姿态。
永昌帝眼中的滿意之色便是更濃了些。
愉貴妃做足了樣子,像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所指的人就是範清遙一般,紅唇微張着,“真沒想到竟是清平郡主,想來本宮跟清平郡主是有緣的啊,不過說起來,皇後娘娘似乎對清平郡主也是分
外在意着呢。”
經由愉貴妃這麽一提醒,永昌帝倒是想起來現在花家人住着的還是皇後的嫁妝。
甄昔皇後微微一笑,儀态萬千,“旁人都說本宮是後宮之主,卻不知這後宮能夠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條也有愉妹妹一半的功勞。”
一句話,點名愉貴妃的宣兵奪主。
不過很快甄昔皇後便是繼續笑着又道,“好在皇上不嫌棄本宮這漫不經心的性子,一直讓本宮陪伴在身邊,本宮既做不了後宮的主,起碼還是要撐起一國之母的威名,關心百姓有愛臣子家眷,乃是本宮的分内事,不然豈不是要辜負了皇上對本宮的信任。”
永昌帝的心裏平添了些許的暖意,看着皇後的目光也是柔和了。
愉貴妃被皇後暗戳戳的将了一軍,強撐在臉上的笑容微微僵硬着。
身後的一衆妃嫔屏氣凝神,就是連大氣都不敢多出一下。
神仙打架,她們這些凡人還是裝作不存在的好一些。
“本宮記得今日潘德妃的侄女也是來了才對,以前總是聽聞潘德妃一臉驕傲地誇贊這個侄女如何的美麗聰慧,今日總算是能見上一見了。”甄昔皇後于不經意之間,便是将話題給扯遠了。
潘德妃受寵若驚地上前一步,指着不遠處道,“承蒙皇後娘娘惦記着,臣妾的侄女就在那邊。”
潘雨露趕緊上前幾步,禮數兼備的行禮問安,“臣女給皇後娘娘請安。”
甄昔皇後稍作打量,才是又道,
“難怪你姑姑時長提起你,确實是個妙人。”
潘雨露藏不住喜悅地露出甜甜的笑容,“皇後娘娘才是真正堪當後宮的美人。”
這句話,可是讓其他的妃嫔都是暗自變了下臉色。
韓婧辰都是看不下去了,小聲嘀咕着,“這潘雨露的腦袋是被門闆子夾了麽?”
範清遙沉默地搖了搖頭。
本以爲潘雨露是個多精明的人,結果也不過如此。
後宮之中最爲忌諱的便是光明正大的踩低捧高。
潘德妃責怪地看了一眼潘雨露,連忙笑着道,“聽聞皇上說要遊湖,臣妾特意穿了件綠荷裙,不知皇上瞧着可是配今日這盛開滿湖的荷花?”
“難爲潘德妃有心了。”永昌帝站了這麽久也是累了,便是當先朝着湖邊走了去。
其他人見此,也是趕忙跟了上去。
潘雨露自知剛剛失言,懊惱的想要往人群裏面退。
甄昔皇後卻是将其叫到了身邊,“你便是陪着本宮坐吧。”
潘雨露驚喜地愣了愣,忙不疊地攙扶着甄昔皇後上船,“皇後娘娘當心。”
其他的官家小姐見此,都是露出了期盼而又羨慕之色。
才剛進宮便是得到了皇後娘娘的賞識,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
再是看看此番進宮的焦點範清遙,跟現在的潘雨露相比就顯得很是黯淡無光了。
隻是就在衆人都在心中暗暗思量清平郡主也不過如此的時候,卻見愉貴妃對着範清遙招了招手,“本宮跟清平郡主難得
有緣,過來陪着本宮一起坐吧。”
官家小姐們,“……”
所以清平郡主已經是名副其實的三皇子妃了吧?
範清遙不動聲色地走到了愉貴妃的身邊,同樣攙扶着愉貴妃上了船。
早已等候在岸邊的宮人,将各位主子小心翼翼地攙扶到了船上。
因此番遊湖的人數衆多,故特意準備了兩條船。
永昌帝連同甄昔皇後還有後宮的妃位娘娘們同坐一條船,愉貴妃帶着其他嫔娘娘還有其他的官家小姐坐在後面。
看似是倒是不分主次,平等分配。
跟随着官家小姐坐在後面的閻涵柏,始終盯着坐在愉貴妃身邊的範清遙,如此一個表裏不一的賤人,怎麽就配坐在愉貴妃的身邊了?
不過想到稍後範清遙會落得一個怎樣的下場,閻涵柏的心裏總算是舒服了不少。
主城的深秋已有了濃濃的涼意,湖中的荷花雖開得旺盛,卻已有了開敗之兆。
衆人坐在船上随着宮人的劃槳漫遊在平靜的湖面上,伴着陣陣涼風聞着荷花淡淡的香氣,漸漸都是陶醉在其中。
前面的船上時不時傳來陣陣歡聲笑語,仔細望去隻見潘雨露不知說了些什麽,逗得甄昔皇後眼睛都是笑彎了的。
永昌帝難得見皇後如此有興緻,心情也是難得放松。
隻是看着坐在甄昔皇後身邊的潘雨露,永昌帝卻并不怎麽太滿意。
很顯然,皇後倒是喜歡這個潘雨露,仔細算起來潘雨露的家勢倒也說得過去,
奈何潘雨露此人跟範清遙相比較起來,就顯得太過薄弱了一些。
再是看看愉貴妃那邊,似也是正拉着範清遙閑聊着什麽。
永昌帝的目色就是更深了一些。
若是範清遙真的成爲了太子妃,西涼就是多了一個穩賺不賠的錢袋子。
西涼富了,最爲沾光的自是他這個皇帝。
但範清遙要隻是普通皇子的皇子妃,雖然軍饷還是要給的,但卻沒有其他的義務無條件的給西涼拿銀子。
畢竟,隻有太子妃才是未來的新後,爲西涼分憂也是理所應當。
“聽聞,你兩年後出孝期?”愉貴妃漫不經心地詢問着。
“回娘娘的話,正是。”範清遙點了點頭。
愉貴妃嗯了一聲,“本宮記得兩年你也是要及笄了,那倒是剛剛好啊,就算是現在被指婚了,待到過禮都是走完了,你正好出孝期。”
範清遙卻是道,“主城出色的官家小姐何其多,清平自诩沒那個福氣。”
“那可不見得啊。”愉貴妃似笑非笑地朝着皇後的方向看了一眼,卻是見甄昔皇後仍舊在跟潘雨露閑聊着。
甄昔皇後自是能夠聽見愉貴妃跟範清遙的對話,正是如此,她這心才不舒服的很。
愉貴妃就算是再傻,也絕對不會當着皇上的面将自己的心思表露得如此透徹。
難道是她想錯了,愉貴妃根本就沒打算将小清遙指給三皇子?
那麽愉貴妃唱這出戲又是爲了什麽呢。
範清遙自然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若說愉貴妃當真有意拉攏,那麽剛剛在行宮時就會派人來示好,而并非是現在這般當着皇上的面明晃晃的拉攏着她。
再是看了看愉貴妃那高高揚起的紅唇,範清遙穩住一口氣,打起十二分精神。
今日不單單是愉貴妃怪的可以,更是還有一個人哪怕到現在還不曾露面。
範雪凝。
遠處,忽然有宮人匆匆劃船而來。
很快就是見那面色不好的宮人跳上了永昌帝所在的船隻上,更是埋頭在永昌帝的耳邊不知道小聲說些什麽。
其他的官家小姐們并未曾察覺。
反倒是坐在永昌帝身邊的甄昔皇後,哪怕是強撐着鎮定,臉色也早是透出了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