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鳳鳴忍着因疼痛而陣陣作嘔的反應,擡手一把按在了少煊的肩膀上,“從軍中挑選出幾個臉生的士兵帶回主城,先讓他們扮作鮮卑逃兵在主城内大肆宣揚我重傷一事,消息擴散,将他們秘密除掉,你再是策馬進宮求見父皇,切記一定要……”
正在用熱水淨手的範清遙聽此,渾身猛然一陣,“百裏鳳鳴!”
百裏鳳鳴拍了拍林奕的肩膀,才忍着疼痛轉頭看向範清遙,“在。”
範清遙酸脹的眼睛再是湧上一抹潮紅。
想要說的話湧上喉嚨,可是看着他極力隐忍着的模樣,又咽回到了肚子裏。
深呼吸一口氣,範清遙握着剪刀走到了百裏鳳鳴的身邊,用燒到通紅的剪子,先行剪短了胸口處的箭頭,緊接着再将軟帕蘸濕熱水,爲箭頭的四周做着傷口的清理。
百裏鳳鳴身體繃緊,磊磊肌肉在冷汗的沖刷下條理分明。
明明疼到了極緻,卻沒有開口哼出過一個字。
範清遙仔細地了一下箭矢的位置,才輕聲道,“箭矢離心髒太近了,一會我拔箭的時候,千萬不要動,我盡量快一些,你要忍住。”
百裏鳳鳴虛弱而笑,“好。”
範清遙轉身走到百裏鳳鳴的身後,一把扣住他結實的肩膀,另一隻手握住了箭尾……
看着百裏鳳鳴在冷汗洗刷下的面龐,她沉氣道,
“一定要憋住一口氣。”
百裏鳳鳴不曾回頭,隻是淡聲道,“來吧。”
站在一旁的少煊心都是提起在了嗓子眼,本來他還以爲清瑤小姐會在拔箭的時候稍微提醒一下,結果沒想到随着太子的話音落下之後,清瑤小姐就是手腕用力,穩準狠地将沒入在體内的箭矢拔了出來。
“噗——!”
哪怕是有銀針止血,卻還是有大量的鮮血噴灑而出。
百裏鳳鳴悶哼一聲,緊咬着牙關的兩腮繃緊成一條直線,冷汗再是如瀑流淌。
範清遙順勢将手臂穿過百裏鳳鳴的腋下,趁着他還有絲絲意識能自己坐穩的時候,快速将準備在一旁的傷藥敷在了傷口上,随後抖開軟白布,麻利且仔細地一圈圈纏繞在了精瘦的胸膛上。
待一切處理妥當,百裏鳳鳴早已昏睡了過去。
範清遙小心翼翼地攙扶着百裏鳳鳴躺在木床上,才是抽回了自己的雙臂,将一旁的薄被蓋在了他的身上。
見少煊還杵在一旁,範清遙才開口道,“剛剛噴出來的隻是淤血。”
少煊驚愣回神,“清瑤小姐的意思是……殿下已無大礙?”
範清遙看向木床上的百裏鳳鳴,黑眸之中仍舊一片陰沉,“我并不敢肯定那箭矢是不是真的沒有傷及到心髒,還要随時觀察,告訴大軍原地待命,這幾日我都會守在這裏,除非要事,其他閑雜人等不要放進來打攪。”
對于範清遙的醫術,少煊沒有半分懷疑,“
清瑤小姐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屬下就在外面守着,清瑤小姐可直接吩咐。”
範清遙點了點頭,不忘讓少煊将笑顔安排在隔壁。
少煊不敢耽擱,馬上讓士兵将昏迷着的笑顔背進來,隻是本應該離去的他,卻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下了腳步,看向範清遙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範清遙詫異擡手摸向自己的脖子,這才想起那皮肉翻卷着的傷口。
脖頸處并沒有太多複雜的骨骼,再加上她自知自己早已暗中避開了大動脈,所以隻是灑些止血藥就迅速将傷口包紮了起來。
不多時,笑顔被人從外面背了進來。
範清遙走到隔壁的時候,笑顔已經被放在了臨時搭建的床榻上。
透過營帳簾,能夠隐約看見看守在外面的少煊,範清遙這才是放心解開了笑顔的衣衫,雖是早已有所預料,可在看見那些淤青和紅腫時,還是止不住心口發冷。
好在笑顔的傷口并不緻命,隻需精心調養問題不大。
範清遙在給笑顔處理完傷口後,外面的天都是已經黑了,範清遙卻是不敢耽擱片刻,又是趕緊讓少煊派人去自己的馬車上取來了藥爐,連夜在營帳内支起藥爐,熬制湯藥。
西涼的營地看似恢複了平靜,但鮮卑的營地卻始終人人自危着。
婁乾在得知林奕帶着人沖出營地的時候,已經都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隻因林奕在走的時候,不但是打了那些妄圖想要阻攔的鮮
卑随行軍,更是将那些随行軍全都打昏了過去。
以至于等那些随行軍疼痛醒來時,不但林奕帶人跑沒了蹤影,他們身邊的盔甲也是跟着林奕等人不翼而飛了……
婁乾心裏清楚,這個時候若是再派人去追,能不能追到先不說,但跟西涼的臉便是會直接撕破,雖然西涼營地那邊暫時沒有什麽動靜,但是誰也不保證太子能不能真的渡過難關。
如果太子當真死在了這裏,他再是跟西涼撕破臉……
隻怕就是連父皇都不會再出面保他!
畢竟,當初答應給父皇帶回去的東西已經全部被搶了。
已經徹底陷入僵局的婁乾,于營賬内坐立不安,思來想去還是壓下了派人去追林奕的念頭。
“來人!”
很快,幾名随行軍就是走進了營帳。
婁乾冷聲吩咐,“傳我命令,速速派人去钯澤一趟,将钯澤内所有名貴的藥材全部拿到營地來,有多少拿多少,膽敢阻攔着一律殺無赦!”
既然不能撕破臉,不如就先順着西涼那邊來。
如果西涼太子真的能夠平安,他再是去談和也不是不行。
說到底,西涼還是有把柄在他手中的。
第二天一早,從钯澤運來的名貴藥材便是送入進了營地。
範清遙對于鮮卑送來的名貴藥材照收不誤,直接讓人搬入進了營帳之中。
笑顔醒來的時候,範清遙正在整理着營帳内的藥材,看着那熟悉的背影,笑顔還未等出聲,眼淚便是先行流了
出來。
“三妹……”
範清遙渾身一震,轉身回頭,就看見笑顔已是哭紅了眼睛。
“可是哪裏不舒服?”快步走到床榻邊,範清遙想要仔細檢查笑顔的傷勢。
笑顔卻是反握住了那雙微涼的手,哭得淚流不止。
她到現在都還記得三妹妹的脖頸被逼迫利刃時的場景,更是清楚的記得三妹妹深陷箭矢之中卻還大喊着讓人先行帶她離開。
好在三妹妹是平安的,若是當真出了什麽事情……
“是我自不量力,以爲能夠與你一起分擔,結果反倒是成了累贅……”笑顔愧疚難當,隻覺得頭腦發沉得厲害,擡都是擡不起來。
範清遙抿唇而笑,将手帕遞了過去,“二姐想要與我共同進退何錯之有?況且此番若不是二姐觀察的缜密,隻怕事情還不能進展的如此順利。”
笑顔的聰明在于靈活,善于觀察事物且能夠快速變通。
若是其他女子陷入婁乾手中,怕早就是吓得原地等死了,但笑顔不但能夠及時在暗中傳遞消息給她,更是能發現鮮卑窩藏的那些東西。
少煊掀起營帳走了進來,本是有要事要說,結果看見笑顔醒來,隻能改口道,“我一會再來。”
這個時候林奕還不曾抵達主城,而除去主城的消息還能夠讓少煊如此心急的怕就隻剩下那麽一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