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裏,永昌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兒子,面色沉着。
半晌,永昌帝才是将手中的急報扔在了面前的書案上,臉色陰晴不定,“你跟鮮卑還有聯系?”
百裏榮澤跪在地上,不敢擡頭,“上次聯姻失敗,兒臣便是聽從父皇的話,不敢再與鮮卑私下多做聯系,兒臣也是沒想到鮮卑竟會在匪盜遇襲時,給兒臣傳來消息。”
永昌帝眯起眼睛,手指輕輕敲擊着面前的書案。
那一下下舉高又落下的手指之下,便是急報上最爲重要的一句話。
大軍前往钯澤遇襲,太子恐有性命之危!
永昌帝似毫無所動,隻是目色不變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百裏榮澤。
聯姻一事多生事端,無論是西涼還是鮮卑多有不快,鮮卑的三皇子就是臨行前,都不曾來給他道别,就這麽說走就走了。
本來永昌帝還以爲,西涼跟鮮卑之間的和平共處撐不住幾年,但是現在看來……
既然鮮卑能夠在突發時暗中聯系西涼,便是說明鮮卑三皇子對西涼仍舊有想要拉攏維護之意,如此他自也不便徹底跟鮮卑斷絕。
畢竟,鮮卑乃是西涼敵對的第一大隐患。
穩住了鮮卑,便是穩住了西涼的江山。
“此事你如何看?”永昌帝打量着百裏榮澤。
百裏榮澤全伏在地上,盡顯恭順,“隻要父皇點頭,兒臣願親自帶人前去钯澤支援,隻爲了保全太子平安。”
“你倒是在注重手足之情
。”
“兒臣不敢欺瞞父皇,兒臣在看見鮮卑送來的急報時,第一時間想的是父皇,太子是父皇一心帶在身邊培養的,若是太子出事,父皇這些年所付出的心血便全會複制東流,兒臣實在是不忍心看見父皇傷神啊!”
百裏榮澤跪在地上說的信誓旦旦,誠心誠付。
永昌帝本還多疑的心,瞬間像是被人簇起了一絲的火苗,暖洋洋的。
皇權在上,手足相殘,屢見不鮮。
永昌帝自诩自己曾經也是踩着自己兄弟們的屍骨走到今日,所以若百裏榮澤當真口口聲聲說是爲太子着想,他自然不信。
但是現在……
永昌帝的心口暖意盎然,連同上一次百裏榮澤搞砸了聯姻的怒火都一并平息了。
“難爲你有如此孝心,既你願意爲朕分憂,朕便是準許你帶一千兵馬前去钯澤支援太子,不過你倒是要記住一路照顧好自己的安慰,凡事無需太過執着,隻要讓該看見的人知道西涼在出力就可以了,至于太子……朕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此番派兵支援,不過就是爲了讓鮮卑三皇子看出西涼的誠意。
日後鮮卑三皇子以後一旦奪權,自會念着西涼的好,或者就算最終奪權的不是鮮卑三皇子,有鮮卑三皇子在鮮卑爲西涼掩護,西涼也可高枕無憂。
此事怎麽看怎麽都是百利無害。
太子死還是不死,對永昌帝來說意義不大。
不過就是一個可以操控的傀儡罷了,若是能
夠活下來是最好,但若是當真死在了钯澤,他想要重新再打造出一個傀儡也來得及。
至于那個範清遙嘛……
永昌帝從始至終都未曾提及,他相信自己的兒子應該能夠明白其中意思的。
百裏榮澤自然是明白的,或者說現在的他已經笃定範清遙怕是已經死在了钯澤!
婁乾派人送信不過隻是一個信号罷了。
當初他跟婁乾早已暗中敲定,一旦婁乾得手後,便是派人給他送來急報,而他則是以救援的借口出發钯澤,如此一來,他不但是在父皇的面前表露了孝心,更是讓所有人知道他看重手足情深。
婁乾此人手段狠辣,隻要他出手,範清遙必定毫無生還的可能。
至于百裏鳳鳴是死是活根本無所謂,隻要此番他順利抵達钯澤,救護太子,保全西涼和鮮卑聯盟……
如此顯赫的名聲,遠要比功勳更爲卓著。
從禦書房出來,百裏榮澤當即帶着永昌帝的口谕前往軍營。
看守軍營的副将在聽聞太子于钯澤遇難後,不敢耽擱片刻,趕緊調動出了一千兵馬随三皇子即刻前往钯澤。
戌時三刻,由百裏榮澤率領的一千兵馬整齊踏出城門。
與此同時,範清遙被黑衣人挾持到了一處荒山之上。
隐藏在暗處的藩王在看見範清遙的瞬間,便是對身旁的黑衣人比劃了一個手勢。
随着幾名黑衣人拉緊手中缰繩,一個人影被倒吊在了樹梢上。
範清遙擡眼看去,頃刻之間
雙眸泛起紅光。
笑顔……
月色下,笑顔渾身無一處好地方,被鮮血黏住的發絲,粘連蓬亂在腦後,本是清秀的小臉此刻更是面目全非,整張臉已腫脹的連五官都難以分辨。
随着拴在腳踝上繩子的搖晃,笑顔就如同一塊破布般凋零飄蕩,無力的雙臂筆直垂落,青中泛紫的十根手指扭曲異常。
笑顔究竟受過怎樣的酷刑,一眼可辨!
範清遙目疵欲裂,心中恨意滔天,哪怕是她早已知道婁乾絕對不會對笑顔手下留情,如今當親眼所見時,仍舊恨不能現在就返回營地取下婁乾的狗頭!
不遠處的山坳裏,少煊正是帶着幾名黑衣人隐藏埋伏。
當看見那倒挂在樹梢上的笑顔時,也是渾身一顫。
鮮卑人怎能如此狠絕毒辣,竟是對着一個無辜的姑娘做到如此程度!
旁邊的黑衣人見此,輕聲詢問,“可要現在出手?”
少煊壓住心裏怒火,“再等等。”
昨日已經收到林奕飛鴿傳書的少煊心裏自然明白,現在那孤身一人站在前面的并非是清瑤小姐,而是林奕易容的。
天色已黑,根本難以看清楚那些隐藏在暗處的對手。
若想進攻,必要等林奕将隐藏在暗處的那些人引誘出來,如此才能發動猛攻,将對面的敵人一舉拿下。
殿下在飛鴿傳書之中已下了死令,必保花家二姑娘安全。
對氣味異常敏銳的範清遙,就算不用回頭也能感受得到隐藏在暗處的少煊,
擡頭朝着自己的四周望去,清冷的聲音于夜色之中散發着冰冷的寒意,“有膽子将我帶來,卻沒膽子與我對峙?”
隐藏在暗處的藩王咬了咬牙,默不作聲。
接連在範清遙手中完敗的他,說對範清遙沒有陰影是假的。
雖然三皇子保證此事絕對不會敗落,并叮囑一定要将範清遙折磨緻死,可是生怕範清遙還留有後手的藩王,仍舊不敢輕易露面。
範清遙心裏清楚,婁乾如此費心将她抓來,絕對不會一招便要了她的命,不然剛剛在馬車上的時候,黑衣人就會直接對她痛下殺手,而不是再費力以笑顔的銀钗将她引誘到此處。
等了半晌,并不見藩王露面,範清遙譏諷勾唇,忽朝着前面邁出一步。
刹那間,看守在範清遙身邊的黑衣人舉起手中長劍,直逼迫在了範清遙的脖子上!
鋒利的劍刃,順勢劃過肌膚,鮮血流淌而出,染紅了衣領。
陰涼的疼意由傷口直達全身,凍僵了範清遙的四肢。
握着長劍的黑衣人并未松手,似隻要範清遙再敢擅動,便會分分鍾取下她的首級。
一時間,劍拔弩張,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