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在笑着,百姓在哭着。
隻是無論這些人究竟是哭還是笑,口中高喊着的都是一聲接着一聲的花家。
是花家将屬于她們的家還給了她們!
是花家帶着他們突出重圍重見陽光!
那一聲接着一聲的花家沖天鳴響,震耳欲聾。
站在城門口的副将看着這一幕,滾燙的熱淚灑了滿臉。
此番一戰,花家的少将們不但是勝了鮮卑,更是赢了民心!
隻是此刻站在客棧二樓的幾個花家男兒卻是面色凝重,無半分戰勝的喜悅。
若說他們開始抵達淮上的時候還不知其中乾坤,在面對七皇子種種刁難,更是棄他們于前線不顧之,他們也能夠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隻怕如今的皇上對花家的忌憚仍舊還在,讓他們奔赴戰場說好聽點是保家衛國,說難聽點不過就是想要他們所有人命喪淮上罷了。
眼下七皇子又是被鮮卑絞殺,如果他們當真這般回到主城,誰又是能夠知道皇上要如何降罪甚至是爲難?
隻怕花家的女眷都是要受其牽連!
花家幾個男兒不甘又悲憤地起伏着胸膛,一個個皆是繃緊了全身。
明明家的方向就在前方,他們卻舉步維艱,根本無法前行!
這一刻,花家男兒忽然發現,他們一直所擁護的皇權是那樣的可笑又荒誕……
花家老四花塢就是當先開了口,明明滿目悲傷卻灑脫而笑,“如此看來,咱們隻有一條路可以走了,對不
住各位兄長我先行看見了天谕,既如此我便是第一次下去給各位兄長開路!”
若不了解花家男兒的人,光是聽着這輕松的語氣,隻怕要當是在開玩笑。
可花家的幾個男兒卻知道,等待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條不歸路。
花家老大花顧卻是笑着拍了拍四弟的肩膀,“既是當了一輩子的大哥,就算是去下面也是要我先去下面等着你們。”
花家老二花君一向是個沉默的,直接就是抽出了一把匕首放在了桌子上。
花家男兒從不貪生怕死,若他們的死能換得妻女的平安,他們又有何不舍?
他們隻求來世還能投身花家。
他們更求來世切莫再是遇見這般讓人寒心的皇權!
花家老大花顧第一個就是拿起了那桌上的匕首,直接朝着自己的脖子比了去。
本是已經決心赴死的花家老三花逸看着那匕首就似想到了什麽,當即急喊出口道,“大哥……”
都城,皇宮。
二更敲響,一名黑衣人穿梭過寂靜無人的街道,朝着皇宮飛躍而來。
片刻,月愉宮的殿門就是被人輕輕敲響。
“皇上,淮上急報!”
雞翅木的床榻上,永昌帝順勢睜開了眼睛,看都是沒看一眼睡熟在身邊的愉貴妃,起身就是走出了寝殿。
一番的穿衣帶冠後,永昌帝在白荼的攙扶下匆匆離去。
随着腳步聲慢慢遠去,原本還在熟睡的愉貴妃也是睜開了眼睛。
“英嬷嬷。”
“老奴在。”
“去禦前打探
一下,看是不是老七回來了。”
禦書房裏,燈火通明着。
白荼戰戰兢兢地給永昌帝的面前擺好了茶盞,就是匆匆退了出去。
永昌帝看着跪在面前的心腹,面色還算是平靜。
淮上一戰全都是在他算計之中的事情,他自是淡然的很。
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永昌帝才是揮了揮手,“說吧。”
心腹跪在地上不敢擡頭地道,“啓禀皇上,淮上一戰我西涼大獲全勝。”
永昌帝點了點頭。
果然不出他所料,花家那些人關鍵時刻還是大有用處的,隻是可惜了啊,以後怕再是沒有他們的用武之地了。
如此想着,永昌帝就是再次端起了茶盞,“可知小七何時回城?”
心腹擡眼看了一眼永昌帝,才是将頭垂得更低的道,“啓禀皇上,七,七皇子戰死淮上,屍,屍骨……無存!”
坐在龍椅上的永昌帝聽着這話,驚得手都是跟着一抖,連茶盞都是扣在了地上。
小七死了……
怎麽可能!
永昌地緊緊地攥着拳頭,牙關都是要咬碎了,也無法接受自己聽見了什麽。
半個月前小七還一聲聲地喊着他父皇,可是現在……
現在!
眼前陣陣發黑,胸口止不住劇烈地起伏了半晌,永昌帝拼命地讓自己冷靜下來,卻隻覺得胸口愈發堵得嚴重。
放眼這麽多的兒子裏面,他最相信的就是小七,結果小七卻……
永昌帝的眼睛閃爍過一抹陰骘,“可知花家那些人死絕了沒有?”
他給小七下了死令,結果小七卻死了,難道是花家那些人反了不成?
“啓禀皇上,屬下抵達淮上時,便是聽聞七皇子戰死,淮上告捷的消息,屬下着急回來給報信,花家是否存活并不曾細查。”
永昌帝重重将手拍在面前的台案上,“來人!”
白荼膽戰心驚地推開禦書房的門,“皇上……”
“派人給朕攔截着傳軍報的人,看見來人立刻帶至皇宮!”永昌帝悲痛欲絕的雙眼徹底被滔天的怒火所代替。
花家那些男兒在戰場上的本事有多大,他自是心裏清楚的很。
所以他才是放心的讓小七前往,隻要花家男兒用心戶主,小七絕對會毫發無傷才是,可是現在小七竟戰死淮上,很明顯是花家那些人心存了什麽龌龊的心思。
永昌帝越想越是生氣,心裏更加肯定花家男兒必定還存活的事實。
他目光陰狠地算計着要如何降罪花家,要如何将花家所有的男兒碎屍萬段,就是連花家的那些女眷也要全部統統受罰!
很明顯,現在花家男兒就是永昌帝唯一的解恨藥。
心腹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更是不敢說自己途中遇到刺客被耽誤了路程的事情。
不多時,禦書房緊閉的大門再次被人推開。
背着令箭的信使滿頭大汗地走了進來,卻是跪在地上大聲報道,“啓禀皇上,淮上一戰西涼大獲全勝!七皇子被戰俘後死于鮮卑之手,花家男兒率領傷兵兩千奪回淮
上後……全部戰死沙場!”
永昌帝原本那充滿着戾氣的臉瞬間凝固,就是連瞳孔都顫抖了。
花家男兒……
竟是全死了!
曾經的永昌帝有多麽的希望花家男兒死,現在他就多想花家男兒活下來。
起碼花家男兒活着他還能有氣可出。
但是現在……
唯一的解恨藥都是沒有了。
陣陣無處發洩的怒火在心裏亂竄,永昌帝隻覺得胸口越來越堵,眼前忽然一黑,整個人就是直愣愣地朝着身後的椅背仰了去。
“皇上!”
“快些去傳紀院判!”
“皇上您醒醒啊……”
永昌帝被活脫脫氣昏了過去。
宮裏很快就是亂成了一團。
宮外的西郊府邸,卻是驚喜聲不斷着。
昏迷了多時的笑顔幽幽睜開眼睛,就是看見了圍繞在自己身邊的所有人。
姑母,娘親,叔母們,四妹,還有三妹……
在看見範清遙的瞬間,笑顔的喉嚨就是酸楚的厲害,“三妹……”
她知道的,她能夠醒來一定都是三妹的功勞。
範清遙摸了摸笑顔總算是退燒了的額頭,就是柔聲道,“醒了就好,二姐放心,隻要有我在誰也搶不走你。”
笑顔聽着這話就是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就又是哭了的。
她當然知道她家的三妹自是會說到做到的,所以那些根本什麽都不知道的旁人,又憑什麽來紅口白牙的污蔑她的三妹?
所以她不後悔,若是再來一次,她還會如此選擇。
二兒媳春月趴在自己女兒的身上
哭得泣不成聲,“都是娘的錯,是娘糊塗了啊,笑顔你沒事就好,以後娘都不逼你了……”
笑顔輕輕握住母親的手,沙啞着嗓子,“女兒知道娘親的心思,可女兒也有自己的心思,花家現在緊靠着三妹一人苦苦支撐,娘親看不見三妹有多苦,可女兒能看見,還請娘親尊重女兒,女兒的路女兒願意按照自己的意願去走。”
暮煙聽着這話就是看着二姐道,“二姐不會很累的,因爲我也會陪着你們的。”
花家的女眷們看着小女兒們那堅定的目光,眼睛發紅的厲害。
凝涵就是這個時候進門的。
她且悄悄來到了範清遙的身邊小聲道,“小姐,範大哥和四小姐回來了。”
範清遙目光一凜,趁着衆人還在圍着笑顔時,悄無聲地退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