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條街隻針對一種類型的商鋪,所以眼下範清遙就是帶着天谕來到了西街。
從西街的中間一直到街尾,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上百家的藥鋪和醫館,其中的二十家正是當年外祖母的嫁妝鋪子。
更是現在花家所有值錢的家當。
辰時剛過,所有的醫館和藥鋪都是拉起了閘闆準備做生意了。
而花家的這些鋪子,一直都是拖到了午時,各個掌櫃才是推開了門的。
隻是他們并沒有安分守己的賣着鋪子裏的藥材,而是成群結隊地聚集在了一起,更是磕着瓜子閑聊起了家常的。
他們本來是想要卷鋪蓋跑路的,可花家的藥鋪都是藥材,根本就不值幾個銀子。
所以這些掌櫃的就是聯合起來拖延着。
隻要他們多呆一天,花家就是得多給他們一日的工錢。
可是按照現在花家對鋪子的無心過問,定是沒銀子給他們工錢的才是。
等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就是可以趁機讓花家拿鋪子抵工錢了。
幾個掌櫃正是聊得美滋滋,就是見一個老婦人佝偻着身體走進了其中一家藥鋪。
那家藥鋪的掌櫃暗罵了一聲晦氣,跟在後面進門就是罵罵咧咧地道,“我們鋪子的藥材可都是很貴的,若是沒銀子就趕緊滾!”
老夫人掏遍了全身才是掏出了幾個銅闆,“隻要按着這個方子開就行。”
老婦人每年都是要來花家鋪子開藥的,每年都是一個方子
,所以她知道幾個銅闆就是足夠了的。
可是眼下,那掌櫃的連看都是沒看方子一眼,直接把面前的銅闆就是掃在了地上。
“都是跟你說了,我們鋪子的藥材很貴的,你的方子我看了,起碼要幾十兩銀子。”
“怎,怎麽會?我每年都是……”
“趕緊滾,快滾,我們鋪子沒空搭理你這些要飯的。”
沒等那老婦人把話說完,掌櫃的就是連推帶趕的把老婦人給推出了鋪子。
如今他們所有的掌櫃都是連起手來跟花家那邊彙報,鋪子這邊不景氣根本無人光顧,這個時候自是不可能主動賣出藥材的。
也隻有制造出如此支不敷入的假象,花家才肯最後把鋪子抵給他們。
掌櫃的伸了個懶腰,正想出門跟其他掌櫃繼續閑聊,就是看見那老婦人又回來了。
隻是與剛剛不同,此時攙扶在老婦人身邊的還有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
這姑娘穿的素雅,身上也沒有任何的手勢,并不像是富貴人家的小姐。
掌櫃的松了口氣的就是不耐煩地道,“我剛剛不是說了麽,我們鋪子的藥材很貴的,既然買不起就别在這裏浪費我的時間,趕緊滾!”
老婦人給罵的一抖。
那姑娘卻是冷靜異常,先是将老婦人攙扶在凳子上,才是轉頭走到了櫃台前。
“我聽聞你說那阿婆買的藥材值幾十兩銀子?”
掌櫃的仗着這裏自己說的算,理直氣壯地點頭,“沒錯!”
姑娘也不争辯,白
皙的手指打開手中的藥方,才是又道,“茯苓三錢,防風二兩,麻黃炙一錢半,甘草炙,葛根,桂枝各三錢,在主城藥鋪這些藥材并非名貴,就算是按斤稱算也不過幾吊錢而已,不妨掌櫃的仔細說說,究竟是哪位藥材值那幾十兩的銀子?”
掌櫃的沒想到竟是碰到了個行家,可他也是不畏懼的,頓了頓就是又道,“我們家的藥材都是百年以上,自然是值這個價錢的。”
那年輕的姑娘就是笑了,“百年以上的藥材倒是罕見,掌櫃的若是當真有,我願意全部收走。”
掌櫃的剛剛那話不過就是順口胡謅試探而已,沒想到真的就是騙到了人。
隻怕面前這個姑娘就是個半吊子而已,如此他倒是也可以魚目混珠的将積壓在庫房的藥材統統賣掉,也算是給自己賺點油水了。
“這話可是你說的,你等着!”
掌櫃的生怕人跑了,更是将周圍幾個掌櫃都是一并給喊了過來的。
其中一個掌櫃就是看着那姑娘有些眼熟,可究竟在哪裏見過一時又是想不起來。
不多時,大包大包的藥材就是都被扛出了來的。
那掌櫃的更是言之鑿鑿,“這些可都是我們鋪子的寶貝,你若是要我便宜些給你。”
年輕的姑娘攏着裙子蹲在地上,仔細地将各個袋子打開,又是把裏面的藥材挨個捧出一些湊近在鼻息間聞了聞。
忽然,那姑娘漆黑的眸中就是閃過了一絲冷冽的。
世
人隻到藥材自然是年份越長越好,卻不知其中的保存需要加倍的精心照料。
眼下這些藥材年頭卻是有的,可正是因爲保管的不精心得當,從而導緻所有的藥材都是發黴變質。
如此藥材當真是入藥服用,哪裏又是救人解藥,根本就是毒人的砒霜!
“西涼主城對藥材的監管極其嚴格,凡藥材有絲毫瑕疵,一經查出均都要封鋪判刑,更何況是眼下這些長了黴菌的,你如此坑蒙百姓不仁不義,根本不配站在花家的藥鋪裏!”
年輕姑娘忽然起身,心口燃燒着的怒火有多烈,脫口而出的言辭就是有多冷。
那掌櫃的既是敢将藥材拿出來,就是不怕惹出是非,見那姑娘如此說辭,倒是也不畏懼,“你若是想報官就盡管去,不過我可是要告訴你,讓我如此販賣的可是花家,更是清平縣主親口所教,别說以前的花家你怕是惹不起,就算是現在的也不是你一個小姑娘能夠招惹的!”
他倒是希望花家爲此事坐牢,如此這鋪子很快就是他的了。
門口其他的花家掌櫃的見此,也是紛紛開口道,“小姑娘我們勸你還是趕緊帶着娘要死的老婆子滾遠點的好!”
唯獨其中一個一直盯着那姑娘的掌櫃不但沒有跟着開口,更是在其他掌櫃取笑起哄的時候,直接就是雙腿發軟地跪在了地上的。
“噗通!”一聲,把其他的掌櫃都是給弄得一愣。
那跪在地上的掌櫃卻
是滿眼驚恐地看着那年輕的姑娘,就是連口齒都不清出了,“花,花,花家外小姐……”
此話一經響起,鋪子内外所有的嬉笑聲瞬間消失。
所有的掌櫃瞪大眼睛看着那隻身一人站在藥鋪之中的姑娘……
一瞬間隻覺得四肢發涼脊背發寒!
花家外小姐……
皇上親封的清平縣主……
範清遙!
範清遙卻并不做聲,隻是在所有掌櫃如同見了鬼的注視下,先行按照手中的藥方給老婦人抓取好了藥材,并仔細叮囑着老婦人如何煎服。
直到是将老婦人平穩送出了鋪子,她才是看向了那剛剛還義正言辭,現在卻已經開始碩碩發抖的掌櫃。
“我怎麽從不記得我何時教過你如此坑害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