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府的正廳冷如冰窟,就是連牆面都是結上了一層白色的霜花。
“你放肆!誰讓你派人去花家買木炭的?”範自修的怒吼聲震天響,那點在範俞嵘鼻子前的手指,連凍帶怒的一并哆嗦着。
他怎麽都沒想到在外面憋了一肚子氣還不算,這剛一回到家,他的親兒子還外帶親自往他的老臉上抽着巴掌。
這是真的要将他氣死才肯罷休麽?
“父親放心,此番派人前往花家買炭乃是我一人的主意,跟父親無任何的關系。”範俞嵘跪在地上凍得膝蓋疼。
他不知道這日子什麽時候到頭,但是他知道若是再如此凍下去,範府就要出人命了,他也是被逼無奈才派人去了花家。
範自修老臉生疼,又是生氣又是無奈,不過人既然已經派去了,他說什麽也晚了。
“能爲範家效力,是她做兒孫的福氣。”範自修哼了哼,雖說老臉還有些疼,不過量那範清遙也是不敢怠慢了他範家才是。
範俞嵘暗自松了口氣,“範清遙到底是姓範的,絕對不會看着我們挨凍的。”
剛巧此時前去買木炭的小厮回來了。
範俞嵘趕緊起身,“怎麽樣?範清遙多給咱們送來了多少的木炭?”
小厮哭喪着一張臉,“少爺,那範清遙委實可恨,仗着聖旨賣炭,給别人都是三百兩一車,可偏生到了咱們府就是六百兩!”
所以……
根本就不是多
。
而是根本就一塊都沒賣!
範俞嵘聽此,險些沒氣到原地結冰。
再看那坐在正廳裏的範自修,臉色更是難看到了一個新高度。
那個孽障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堂而皇之的對自己的家人坐地起價,簡直是欠家教缺收拾。
“你前段時間說,想要讓範清遙母女回來?”範自修陰沉着臉問着。
範俞嵘趕緊搖頭,“父親放心,兒子絕對不會讓如此畜生的人進範家門的。”
範自修咬牙切齒地道,“不,讓她回來,過幾日你便親自去花家接她,我倒要看看她回到範府之後還如何嚣張!”
範俞嵘聽此,趕緊點了點頭,“是,父親。”
他現在也是恨不得捏死那個畜生,不過他可沒膽子去花家鬧事,不過隻要那個畜生回到範府,花家就再也管不着了。
最主要的是,範清遙回來了,木炭也就有了。
站在門外的醉伶,整張臉比外面的雪還要白。
她怎麽都沒想到,現在竟然臉公公也是想要将那個喪門的東西給接回來了,看樣子,她必須要做點什麽了才行。
幾年前她能将範清遙母女攆出去,現在她便是也同樣讓範清遙母女進不了門。
戌時二刻,最後一輛馬車載着木炭出了花家的大門。
程義看着手中的賬目,無不是對範清遙豎起大拇指地誇贊着,“清遙小姐好本事,這一日的功夫,咱們府裏進賬的銀子就是以前的四倍了。”
範清遙一雙腿都是站得沒了
知覺,也沒心情慶祝什麽,隻是輕聲道,“吩咐小厮裝滿六車的木炭,現在就往護國寺送,記得,第三輛車裝我之前特意準備的木炭。”
程義愣了愣,不過很快便是反應了過來。
是啊,這每年正月所有的皇子都是要去護國寺給皇上和皇後祈福的,按理往年早就回來了,可是今年卻被困在了護國寺。
他們花家給宮裏的主子們都是送了的,豈有将宮外那些主子們忘記的道理。
“還是清遙小姐放心,小的這就去辦,隻是,隻是……”
程義看着範清遙,忽然就想起一件事。
話說清遙小姐之前确實有準備木炭來着,而且還是親自動手準備的。
隻,隻是……
他怎麽記得,清遙小姐準備的似乎不單單隻是木炭呢?
程義思來想去,卻見範清遙目光依舊肯定,索性又将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好在他和許嬷嬷都是辦事痛快的,幾乎是片刻的功夫,小厮們便是已經開始往馬車裏裝木炭了。
剛巧忙着從正廳裏走出來的陶玉賢聽見了這話,心裏暖得不行。
不虧是花家的女兒,小小年紀便是有如此成熟的心智,若是以後當真能夠接管了花家,她也是要省不少心的。
隻怪,小清遙現在的身份太過尴尬,她不知何時才能開這個口啊。
唉……
花耀庭是個帶兵打仗的粗人,心裏暖就是心裏暖,大步上前直接将範清遙給舉了起來。
這是他的福氣,也是他花家
的福氣。
旁邊的幾個兒媳都是看傻了眼睛,就是連其他的花家小女兒都是噤聲地睜着一雙雙大眼睛地看着。
花耀庭因爲帶兵打仗,身上常年不散着血腥和殺氣,整張臉剛毅的不像樣子,别說是慈愛了,就是連一點溫度都是看不見的。
花家的女兒們雖是從小在花耀庭身邊長大的,可哪個不是一看花耀庭就打怵?
如今花家的殺神竟是主動親近小輩,誰不是看直了眼睛。
範清遙卻伸手摟住了花耀庭,枕着那上一世在她眼前被快馬拉斷的脖子,聲音糯糯地道,“這是清遙應當做的。”
這一世的報恩,是她應當做的。
再有……
一别兩世即将相見。
給他提前送個見面禮,自也是她應當做的。
六輛挂着花家牌子的馬車,于深夜時分總算是抵達了護國寺。
護國寺的主持親自帶着弟子們前來迎接,并按照馬車的順序,分别給五位皇子們送了去,剩下的一車才留下來自己用。
很快,護國寺内各個上房裏,便是都在木炭的燃燒下變得溫暖了起來。
而那些個已經被這急劇降溫的天氣凍得半死的皇子們,無不是聽聞了花家有那麽一位清遙小姐,爲他們每個人濟困解危,雪中送炭。
一時間,範清遙這三個字,倒是險些成爲了所有皇子口中口頭禅。
一股濃煙,忽然湧進了其他皇子的房間。
皇子們以爲是哪裏走水了,趕忙在太監的陪同下跑了出來。
隻見
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太監往外拽着一個同樣滿身是灰,整張臉的五官都快要看不清的人。
等其他皇子們這麽仔細一看,那不是三皇子嘛!
怎麽好端端的燒個木炭,就燒成了個灰人了?
“你是怎麽辦事的?連個木炭都燒不好!”百裏榮澤氣的大吼,隻是一說話,那嘴裏都是往外冒着黑煙的。
小太監被罵的一臉無辜,“奴才,奴才也不知這木炭怎麽就一燒裏面都是水啊!”
大皇子當先開口道,“或許是那木炭浸了雪的緣故吧。”
五皇子又是道,“人家清遙小姐也是好心,三皇兄又何必斤斤計較?”
最小的六皇子糯糯地教導着,“三皇兄,父皇時長教導我們,要懂得感恩啊。”
百裏榮澤被衆人看得失了面子,本就滿是塵煙的臉,徹底黑成了鍋底灰。
他又哪裏知道,有個人爲了顯示送的見面禮貴重,特意在第三輛車的木炭裏,加了好幾鐵鍬的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