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這個事情被輕描淡寫劃過。
範複粹一臉懵逼。
不對啊,崇祯不是這樣的人。
在範複粹的印象裏,崇祯是一個多疑的人。
這個多疑,針對任何人,不僅僅是官員。
當初孫傳庭就是這麽被他弄下去的,他以爲太子也會和孫傳庭一樣,被自己打壓下去。
可沒想到,崇祯對這件事情居然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這一瞬間,各種心思在範複粹的内心閃過,他突然明白了什麽。
“是!”
他弓着身子,緩緩退下。
随後,此次大朝會結束。
朱慈烺當先走了出去。
剛離開太和殿,曹彰就跟了上來。
曹彰自然是沒資格進入太和殿的,但他仍舊選擇在殿外等待。
看到朱慈烺之後,急忙上前道:“太子,沒事吧。”
現在的時局這麽緊張,曹彰都知道這次的大朝會可能會有人攻擊朱慈烺。
朱慈烺拍了拍他的腦袋,笑道:“走,回東宮!”
很快,這個事情就以聖旨的形式頒發了下來。
商稅實行由太子朱慈烺領頭,周延儒擔任副手,戶部尚書劉傳啓爲主要負責人。
當商稅這個消息傳下去的時候,朝野震驚。
震驚的,主要是那些有一定權勢地位的人。
商稅和老百姓沒什麽關系,頂多就是底層的行商百姓可能會有一點點影響,但影響也不大。
真正受到影響的,是那些把生意做到大明上下的商家。
這些商家,在各個地區都以商行的形式存在着。
有些強大的商行,甚至遍布域外。
自從解了海禁,大明和外面的接觸也就越來越多了。
也因此,商行收獲了巨大的利益。
而這些商行的背後,則是一些權勢滔天的人。
比如士家親王,比如當朝首輔。
按照大明律法,他們都應該繳納一定的稅款。
可是有這一層關系,他們和戶部尚書相熟,總能通過各種各樣的運作,把這部分稅務減少,甚至是減免。
現在,朱慈烺再次提出了這檔子事,那麽以前那些偷稅漏稅的事情,肯定都要被查出來。
如今大明缺錢少糧,災民遍地。
他們做的事情如果被崇祯發現了,崇祯會怎麽樣?
這種事情都不用想象,如果真的被崇祯發現了,那麽事情可就大條了。
最先開始應對這個事情的,就是範複粹。
他有一家商行,這家商行什麽生意都做,比如大明最大的酒樓,就是他開的。
齊明樓,這是大明最高的建築之一。
足足有五層,每次到了夜晚,沒有宵禁時期,這裏總是燈火通明。
百姓們很喜歡在這裏遊玩,盡管他們可能沒資格進去消費。
可因爲人多,在樓的周圍,小商小販開始占領這裏。
于是,這裏成爲了京城最熱鬧的地方。
範複粹帶着小厮,來到了齊明樓的最高層。
一般情況下,齊明樓的最高層是不對外開放的,有錢也不行。
大家都知道這個樓是誰開的,自然也不會有不開眼的來這裏搗亂。
想要訂購頂層,必須和範複粹認識,或者範複粹允許的人,不然一般情況下,這裏隻能範複粹一個人來。
他有些憂慮的進去,小厮帶着他輕車熟路的來到了頂層。
齊明樓按照後世的數據來看,大概有二十米高。
對于古人來說,這個高度已經是非常高了。
在最高層,範複粹看着京城。
近處,張燈結彩,人們還沉浸在高興中。
畢竟,反賊頭目已經被太子解決了,他們自然是高興的。
可朝遠處看,那裏黑燈瞎火。
在黑暗中,隐藏了不知道多少的兇險罪惡。
京城就是一個這樣泾渭分明的城市。
不是沒人嘗試過整頓,可是現在所有的大矛盾都在反賊和建奴身上,皇上都沒時間關注,還指望誰能關注呢?
沒一會兒,一個人影就已經上來了。
是戶部尚書劉傳啓,還有兵部尚書齊柳年。
兩人同樣面色凝重。
他們,都是東林黨人。
“二位,坐吧。”
範複粹仍舊盯着遠處的黑暗,沒有轉身看兩人。
齊柳年脾氣有些暴躁,他站起身道:“範大人,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看景色?”
“不然呢?”
“想辦法啊!我們都知道太子是個什麽人,那就是個二愣子,而且鐵面無私,他肯定會調查出一些東西的,到時候我們都吃不了兜着走!”
聽着齊柳年的抱怨,範複粹沒有說話。
在一旁的劉傳啓也沉默着,沒有說話。
論着急,他才是最着急的那個。
畢竟,這個商稅推行的律法,是從戶部先開始的。
到時候,查賬不可避免,一旦查出來點什麽,第一個直指他劉傳啓!
三人都沉默了起來,直到開始上菜。
上菜的小二本來是想介紹一下這些菜品的,可看到這三個大人物都一言不發,氛圍極其壓抑,他也就很識時務的閉上了嘴巴。
“三位大人,菜上齊了,請用。”
這是店小二說的唯一一句話,說完之後,就離開了。
樓下張燈結彩,樓上暗潮洶湧。
夏天的天氣,孩子的臉,說變就變。
明明剛剛還萬裏晴空,不知道什麽時候,一聲響雷響徹了這方天氣。
樓下的百姓們行走的頻率快了起來,他們想抓緊時間回家,以免一會兒下雨了,走不脫。
可他們的臉上還是帶着歡聲笑語,在這個幹旱頻發的年份,一場雨,那是多少人的祈禱。
終于,人少了,燈也少了。
京城開始暗淡了下來,隻剩下齊明樓的點點燭光。
三個人,一立兩坐。
桌上的菜沒有動一口,他們愁眉不展,都在思考着什麽。
又是一道響雷落下,慘白的光芒映出了範複粹那張扭曲的臉。
他轉過身,快速來到桌旁,抓起酒壺,仍掉壺蓋,毫不斯文痛飲起來。
喝完壺中酒,一把把酒壺摔在木制地闆上,雙目射出攝人的光。
“動手吧!”
範複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