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在國子監裏,是八品官員。
官職并不高,但因爲職業内容,地位卻非常的高。
除了皇帝,這老頭不會給任何人面子。
所以很多官員也喜歡把自己的孩子塞到他的面前,這樣,就能好好的學點東西。
崇祯自然也是這麽想的,于是,他便把朱慈烺給塞了過來。
孔博士仍舊拿了一堆書,看到那些書,朱慈烺就頭疼。
沒什麽别的原因,六歲的時候,他就已經把這些書給看完了。
這也是之前爲什麽崇祯一直沒把朱慈烺塞到這裏的原因。
現在把朱慈烺塞進來,肯定不是爲了讓他好好學習的。
大概率就是想要朱慈烺在這裏反省一下。
“今日,我們來講一講中庸之書......”
又是四書五經,每天除了四書五經,就是《大明律令》、《禦制大诰》。
說好的騎射也不見教習。
“太子,何謂中庸之道?”
本來這個小班級人數就少,基本都是皇親國戚。
朱慈烺又是幾人之間最顯眼的那個,一旦他摸魚,一眼就被人分辨了出來。
孔博士也不和朱慈烺講情面,直接拿問題去問。
“中庸之道?中庸之爲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這不是論語裏面的嗎?”
剛剛還說教中庸,突然蹦跶到論語了?
這孔博士怕不是有個什麽大病。
“太子果然聰慧,既然聰慧,就更應當好好學習,何故神遊四方?”
孔博士拿着戒尺,來到朱慈烺身邊,打算好好的教育一下這個一直沒把他放在眼裏的太子。
打自然是不能打的,畢竟身份在這裏。
可是教訓毫無問題。
國子監隻要身份不是學員,他們可以随便抓着學員訓斥,學員還不能反駁。
反駁,就是目無師長!
孔博士也不是庸人,他打算通過話題,層層遞進去教育朱慈烺。
可朱慈烺卻道:“神遊四方?我沒有啊,我在思考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孔博士被挑起了好奇心。
“我在想,爲何我們從始至終,都在學習儒家學術?爲何不學習其他學術?”
整個教室這一刻突然安靜了下來,孔博士一臉震驚的看着朱慈烺,好像在看一個怪人一般。
如果朱慈烺是一般的學生,孔博士估計早就大耳瓜子上去了。
可是面前這個人是朱慈烺,是大明的當朝太子,他不能這麽做。
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說些什麽,被憋的面色通紅。
朱慈烺看着孔博士這個樣子,有些疑惑道:“孔博士,你怎麽了?”
“太子!你成何體統?”
“我?不過問了一個問題,就成何體統了?”朱慈烺一臉無辜。
“太子怎麽能問出這種問題??儒家一直都是我們的立身之本,是不容置疑的!”
孔博士是真的生氣了,畢竟是研究了一輩子的老學究,他不允許任何人反對自己研究的東西。
不僅僅是孔博士,朱慈烺這話哪怕被其他人聽見了,估計都不會對朱慈烺有好臉色,哪怕朱慈烺是太子。
“立身根本嗎?儒學能讓百姓吃的上飯嗎?”
“太子休要胡言,修身治國平天下,沒有儒學,如何平天下?”
“我們是靠儒學平的天下嗎?而且孔博士,你覺的這天下太平嗎?”朱慈烺再次問道。
孔博士被朱慈烺一個又一個問題問的,啞口無言。
“儒家講究格物緻知,探究事物原理,從中獲得智慧,可是孔博士,爲什麽我看到的都是一些按部就班,死讀書,讀死書,無腦維護儒學的迂腐學士呢?”
噗嗤.....
一口老血從孔博士的嘴裏噴出。
他指着朱慈烺,想說什麽,面色憋的通紅,硬是說不出來。
朱慈烺有些嫌棄的看了看孔博士一眼,但心裏還是有些愧疚的。
他就是故意和對方逞口舌之利的,然後.....離開國子監。
這個地方,實在是太過無聊了。
太子把孔博士怼的吐血,這個事情快速的傳播了出去。
沒一會兒,國子監的祭酒出現在了朱慈烺的面前。
祭酒是個職位,國子監的最高職位。
孔博士已經被帶下去治療了,可這裏的學生有很多。
他們都看見了剛才那一幕,祭酒找了某戶部官員的兒子,詢問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家夥比較老實,把剛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越聽,祭酒的眉頭越是深沉。
聽完之後,祭酒看向太子。
這要是普通人,但凡有貶低儒學的意思,都會被他逐出國子監。
可面前這人是太子,不是其他人。
“太子,爲何口出狂言?”
朱慈烺扣了扣耳朵,他是發現了,不管是剛才的博士,還是現在這個祭酒,他們都是迂腐的玩意。
一個個的隻想着把儒學放在神位上,去強調儒學的地位。
從未想過,治理天下,要的可能不僅僅是他們儒學。
自從廢除百家,獨尊儒術的那一刻起,在學術界,從漢朝便已經停滞不前了。
這是不合理,也是不科學的。
朱慈烺覺的,他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祭酒爲什麽不敢對朱慈烺說過重的話?因爲封建社會,是真正的皇權至上。
我能獨尊儒術,明天就能獨尊法術。
說到底,儒學隻是一門思想,思想無對錯。
但是治理一國,不能隻靠思想,靠的是皇權。
“我沒有口出狂言,我隻是覺的,所謂高貴的儒學,沒辦法制作火铳火炮,沒辦法讓災民吃上飯,讓反賊歸心,那麽儒學也不是什麽至高無上的,他隻是一門普通的思想罷了,我學過,便也算了,我打算開辟新的道路,一個真正能夠拯救大明的道路,但覺不靠儒學。”
這話聽起來,異常的狂妄。
祭酒氣的面色發白道:“太子莫非想要效仿王陽明嗎?”
“恩,陽明先生确實是你們儒家最後的遮羞布了。”朱慈烺肯定的點點頭。
“你.....太子,這件事我會好好和陛下說說,希望到時候你不要後悔。”随後,祭酒氣沖沖的離開了國子監。
看着周圍這麽多人傻傻的站着,朱慈烺道:“還愣着幹嘛,該回家回家了,博士都不在了,還傻站呢。”
說完,朱慈烺當先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