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與翰林院的鬥争,讓胡滢勞心勞神,他實在是不想再和翰林院繼續糾纏下去。
索性,便直接拿出太祖實錄這個大殺招,對付範秋。
在這朝堂之上,衮衮諸公之中,隻要将範秋徹底擊潰,往後他便再也不敢提起開海禁之事。
讓他敗得徹底!
所以,這就是胡滢拿出太祖實錄的原因。
在胡滢慷慨激昂的誦讀太祖實錄時,朝堂百官個個神情一震,方才想起來,太祖爺在世時,居然立下過這麽多禁海的政策。
如今,洪武禁令已下,胡滢攜太祖之威,範秋又如何能抵擋得住?
楊士奇忍不住心中一歎:“胡滢出手就是殺招,讓範秋怎麽抵擋?”
“太祖實錄一出,看來範秋還有争辯的餘地麽?”夏原吉輕歎一聲。
蹇義看向範秋的眼神,忽然有些憐憫了起來。
這本就是一件難以實施的事情,可是翰林院缺非要堅持,而範秋本身,更是臉自己的家人都不顧了,也要将開海禁的政策事實到底,可到頭來,他獲得了什麽?
還不是在這朝堂之上,被打壓的說不出話來。
六科給事中的噴子,嘴巴最是你說,胡滢這一操作下來,範秋擋不住!
站在一旁的朱瞻基,臉色也難看到了極緻。
他沒想到,六科給事中竟然會怎麽快就跑出大廈找。
太祖爺下令寸闆不許下海連續上次下令不得開海景,若後世子孫強行要敢,那就是對洪武帝不僅,對想滴不盡。
而範秋的身體,起道顫抖!
在聽着胡滢的這些話,範秋轉頭,眼神虐待猩紅第望着胡滢:“那太祖實錄出來亞人,又意思嗎?”
這一刻,所有的矛頭,全部都聚集到了範秋一愣的身上。
範秋哈哈冷笑:“太祖實錄,乃爲前朝事,今朝與之不同,何以論之?”
胡滢嗤笑一聲,高高舉起太祖實錄,沉聲道:“範秋,我隻問你一句,你想忤逆祖宗否?”
“若你回答是,這海禁,讓你開了也罷!”
言下之意,是在罵範秋乃不忠不孝之人。
隻要範秋答應,那麽他将徹底堕入深淵,成爲萬人唾棄之輩。
而胡滢也明知道範秋不可能回答,所以才這般咄咄逼人。
範秋氣得渾身顫抖,一身儒袍洗得發白,眼神中冒出痛恨的光芒。
他悍然轉頭,看向了坐在龍椅上的太子爺,沉聲道:“太子爺,這就是您喊我來的誠心嗎?”
“兩百多名國子監學生就在外面,若您真的擔憂一直這麽鬧下去,您就該給出一個答應!”
“而不是讓胡滢這等亂臣,在朝堂胡作非爲!”
他鐵骨铮铮,一番話直指太子爺,太子爺被問得噎住了,隻是臉色尴尬地笑了笑。
範秋又看向了滿朝諸公。
他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頗有一種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
“我的妻女被抓,七日後問斬,我仍不顧一切,想爲朝廷開海。”
“徐老死前,說過這麽一句話,身爲官員,要對得起身上這身紅袍!”
“翰林院四處奔走,竟無一位官員敢給予支持!”
“開海禁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滿朝諸公僅因明哲保身,便閉口不作聲。”
“你們拍拍自己的良心,問問自己到底配不配這身紅袍!”
範秋呐喊着,在朝堂上,這位大儒終于憤怒了!
再大的挫折和困難,都沒有打倒他。
可是,這滾滾廟堂之上,諸公竟然無一人站出來說話。
這是何等的凄涼?
徐老在時,尚且還能呼應一些官員。
可現在,徐老一走,僅憑翰林院一腔孤勇,又能颠覆整個朝廷嗎?
範秋從這裏面,沒有看到希望,甚至有些絕望了。
連日來的疲憊,讓他在朝堂上徹底爆發了。
他望着滾滾諸公,望着楊士奇,蹇義,夏原吉,方賓等人,望着興國公,成陽侯等人。
伸出手指,冷笑道:“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你們,對得起這天下百姓嗎?”
朝堂之上,奉天殿内,便隻剩下了範秋這位大儒的咆哮聲。
他在指責這些人。
指責這些吃着朝廷俸祿,拿着百姓錢糧的官員,卻隻想着明哲保身,不爲百姓說話。
滿朝諸公,竟無一人助他!
這偌大的朝廷,竟隻有他範秋一人,在據理力争,在爲天下百姓争出一個朗朗乾坤!
“若徐老在世,看見爾等如此,定會失望無比。”
“他用自己的命,這才換來了商稅改革的結果,使得天下百姓少交稅,朝廷多得稅。”
“開海禁的利益,你們怎麽會一點數都沒有?”
“爾等不配站在這朝堂之上,俱是一群衣冠禽獸!”
“衣冠禽獸,哈哈哈……”
範秋狂笑着。
之前的範秋,還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大儒,說話講理,據理力争,彬彬有禮。
可連日來的挫折,連日來的疲憊,再加上妻兒被抓進大牢,種種精神壓力疊加在他的身上,使得範秋終于怒了!
在今日,來到朝堂之前,他還高興的以爲是朝廷妥協了。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不是朝廷妥協,而是整個朝廷都在逼他妥協!
可笑!
哈哈哈,簡直可笑。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楊士奇喃喃的念着這句話,眼神中閃過一陣陣的愧疚。
他也知道,他虧了理。
範秋連續三天來找他,登門拜訪,隻求他能站出來,爲開海禁一策說話。
可是他楊士奇,卻沒有那麽做。
甚至,一絲幫助都沒有。
今日,他範秋站在這朝堂之上,卻無一人助他,這豈非悲涼?
殚精竭慮爲朝廷做事,妻兒卻因此下獄,不僅是楊士奇,就連太子爺都猜測,那妻兒之事,有可能是假的,隻不過因爲沒有證據,所以隻能按照規矩辦事。
楊士奇輕歎一聲,眼神中閃爍着愧疚的光芒。
他摸着自己才剛剛長出來的幾根胡須,心中極爲不好受。
蹇義也愣住了。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起初,聽到這句話,蹇義的心中十分窩火。
可是,在想到範秋那一臉悲涼,妻兒被抓,仍舊爲朝廷奔走的一幕,蹇義心中的怒火又迅速消退。
愧疚之意,點點而升。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紅袍官服,眼神中閃爍着一絲莫名的情緒。
最終,隻化作輕歎一聲。
夏原吉許是最能理解範秋的了,聽見這句爾曹,他也沒有生氣,隻是心中默念道:“小玉兒,爺爺迷茫了,若是你在,事後可以告訴爺爺,爺爺該不該站出來呢?”
兵部尚書方賓,面不改色!
興國公同樣面色如常,就好像沒聽見一般。
成陽侯,泰甯候臉色鐵青,似不喜被範秋這樣直接辱罵。
但範秋所言,卻是事實,他們也不好出面說什麽。
然而,就在這所有人都沒有站出來的時候,有一位紅袍官員站出來了!
光祿寺卿胡榮,高高舉起手中的牌子,随後跪在了地上,大喊道:“臣光祿寺卿胡榮,乞求太子爺,開海禁,揚國威!”